[自創][裁縫] 荷生：色與愛 (3)

看板BB-Love作者anthrazit (未開獎的彩票)時間12年前 (2012/02/27 22:24)推噓14(14推 0噓 6→)

留言20則, 11人參與討論串1/1

到了小威要睡覺的時間，小威帶著撒嬌意味的眼神望著我，連克里斯也跟著看我，希望我網開一面陪他們一起睡，我還是拒絕了。我把他們兩個趕去臥房，倚在門口看他們躺上床。「床鋪不夠大，三個人擠一起誰都睡不好，床位照以往分配就好了。」「哎唷荷生……」克里斯想幫小威說情，讓我橫了一眼。「好了晚安。」我關上門往餐廳走，點了一支菸，並且倒了兩指威士忌，帶著酒瓶走進書房。我放起Billie Holiday的Summertime，為了它的歌詞心有所感地笑了笑。你的老爸有錢你的老媽美麗，所以小寶貝你安靜下來吧別哭。小威的爸爸有錢媽媽美麗，但是我能因此叫他別哭嗎。克里斯的媽媽肯定也是好看的，因為她有克里斯這個好看的兒子。但是我能就此對克里斯說嘿你心裡的小寶貝別哭嗎。我到底能站在什麼立場講這種風涼話。以前的女友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我當時不假思索地對她說我其實不想要小孩，儘管過了一天我對她說假如我們結婚，以後還可以考慮。但是她並沒有把我的但書聽進去，獨自去拿掉了小孩，並且拒絕了我的求婚跟我分了手。偶爾我會想起這段往事，始終不確定我對那個沒出生的小孩到底有沒有感情；就算後來知道他不是我的小孩，但是在知道之前我到底對他有沒有過感情。我想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對這些家庭的事其實疏離淡薄，在那之後我比過往都強烈地認為我跟家庭的任何形式或內容都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我不常想自己的父母手足，我知道他們很縱容我，但是那並沒有讓我對他們多一絲依念。我是家裡學歷念得最高的，考上了國立大學的外文系，所以大學就離開老家到台北求學。家裡人沒有人讀過大學，不曉得讀大學是怎麼回事，以為還是得像中學一樣天天一大早去學校應卯，至於大學裡念什麼書，當然不在他們的思考範圍內。我每次回老家要是跟父母起了爭執，老爸總是端著父親的權威拒絕跟我溝通，老媽則是一臉哀怨，完全重點錯誤地說對啦她沒有受高等教育沒知識不懂我在想什麼，然後叫我的兄姊教育我。二姊不管我，我跟她關係比較和諧；大哥曾經罵我自私自利背宗棄祖，我沒有反駁。大姊總替我擋著，不讓其他家人對我的指摘落到我耳裡，我感謝她，但是她不說我也都知道他們在說我些什麼。如果我對自己的老家有什麼放不下的，第一個應該是大姊。大姊有一次來台北，但是沒有到我家裡，只跟我約在板橋車站，讓我帶她去林家花園走走，之後她去阿姨家住個兩天才回去。她特意要我穿女裝去見她，那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我穿女裝，以前她只看過我在高中話劇比賽的女裝扮相照片。當時那照片被其他家人看到，除了二姊反應有點淘氣，我差點被老爸跟大哥怒罵我的口水淹死被老媽覺得羞恥的眼淚嗆死，大姊總是夾在中間，什麼都沒有說。而當我們在車站會面時，她一眼就認出我，而她說，荷生你很漂亮。大姊對於我交女友總是抱持鬆了一口氣的態度，不像老媽會有強烈的敵意；對於我跟克里斯交往也彷彿早就心裡有數，她每次只問我克里斯對我好不好。我跟大姊說他對我很好，下次讓他來見她。大姊笑了，沒說好或不好。我們坐在林家花園的迴廊裡，那天日頭很烈，中庭的綠樹顏色特別濃郁，但是大姊說好可惜花園外的違章建築蓋得太高。荷生。大姊對我說話，又有點像問自己，荷生，你這樣會很辛苦。我笑了笑。荷生，大姊不是反對你們，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領養一個小孩，以後有人照顧。大姊，克己有個乾兒子，照顧他們就好累了，再說吧。太陽照進迴廊，把我們晒得亮亮的，大姊瞇著眼睛看我。荷生，有一個家不那麼糟糕，你別死腦筋。我拍了拍大姊的手，握住它。大姊，我知道。現在想來，我想我還是知道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儘管我放不下克里斯。我跟他在一起，然而到底有沒有了家的感覺，我發現那種感覺對我好遙遠好薄弱，在這內心搖晃的時候我感到克里斯的手搭上我的手背。「荷生，你怎麼了，你又喝了好多酒。」我瞥向放在桌上的酒瓶，原本還有三分之二瓶的，現在剩四分之一不到。克里斯跪下來，抱著我的膝蓋。「你一直有點怕小威，怕小孩子是嗎。」我害怕家，但是我說不出口。 -- Billie Holiday: Summertime http://www.youtube.com/watch?v=h5ddqniqxF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