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築起的長城綿延在整塊大地上，像一尾靈動的活龍，曲繞延伸。風聲是龍的吐息
，挾帶著肅殺的氣味，白雪累累的堆積在城牆上，彌平了城牆上每一道因為時間或者戰爭
毀損的傷痕，每一條，都透著濃濃的血腥味。
他們三人從雪地上輕輕一躍，轉瞬間就踏上了城牆最高處，沒有任何人發現。耳邊有
戰鼓的聲響，一聲聲，像是能將人心震出的力道，刺耳得令白靈頭疼。
墨淵似乎是發現白靈對這個環境極端排斥，他環顧四周，除了隆隆不止的鼓聲，還有
幾對軍馬零星的列陣在城門的出入口處，那些人手裡拿著長戈，嘴裡呼喊著聽不清楚的話
。
「把耳朵摀起來，這樣會好些。」他觀望一陣子，最後提出這樣的建議。
白靈依著建議做，周遭的聲音雖然是小了些，但仍然沒有緩解他心中的燥慮感。倒是
花花伸長脖子往下看，身體都快掉下去了也毫不自覺，越看越是興奮，「好大的場面啊，
是要打仗了嗎？我聽說書的說過，打仗那是很殘忍的，要死好多人！」
墨淵看著她這麼開心，也不知該跟著開心還是將那半截探出去的身子拉回來，「要打
仗妳還高興成這樣？別等會兒看著就嚇哭了。」
花花轉過身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呸，你瞧不起我？我好歹也活了一百多歲，什麼陣
仗沒見過，要擱在人世，我就是個人瑞，比他們十幾個人加起來都管用，什麼事情嚇的倒
我？」話說到這，探出去的身子總算是收回來。
白靈摀著耳朵朦朧聽見他們的對話，心裡有些好笑，怎麼還有妖精自降身價去跟人比
起來，可是礙於現場鼓聲太大，他便沒說出口。
墨淵盯著那列陣隊看了一會兒，擂鼓的聲響沒有消停，倒是漸漸地加快，那些聚集在
中央排成對伍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終於鋪成一張四方型的網，配馬的士兵在後方與兩側
，舉戈的士兵在前。
他們同時聽見遠處的地方傳來一聲隱約：「軍營就在前面！殺！」馬蹄踏著沙地前進
的聲響，轉眼間黑色的影子挾著塵土而來，為首者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從他嘴裡清楚
的喊著：「殺光他們！打下關口通通有賞！割得將領首級者，賞千金！」
霎那間兩邊的人馬摻攪在一起，只看見馬匹在兵卒間穿梭，慘叫聲，馬匹嘶鳴的聲響
都在剎那響徹，和著戰鼓的節奏，像極了一首壯烈哀挽的曲子。
花花在城牆上喊著：「快看！打起來！那些人打起來了！唉唷，那些人都死了嗎？」
她的叫聲剛過，城牆上本來駐守著的士兵突然也驚叫起來。
「將軍！你看那！關外的馬匪又來攻城了！」
被喊作將軍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臉上有著一條長疤，從眉角一路延伸到下頷，他一
言不發的看著城牆外逐漸靠近的沙塵，還能聽見那夥人騎著馬大笑的聲音。
「現在把城門打開，我饒你們不死！」城牆內騎著白馬的男子在聽見漸近的馬蹄聲響
後，朝著城牆高處大喊，男子一喊，本來騎著馬匹的其他部屬也跟著喊：「開城門！饒你
們不死！」
「將軍，士兵們已經著裝，只待你一聲令下。」隨即，城牆上蹲低的士兵們紛紛拉開
了手中的弓，箭頭瞄準那些轉眼間就會來到城門下的兵馬。
「兄弟們沖！不要怕這些傢伙的陣形已經散了！」白馬上的男人舉著長槍喊，這時後
頭又擁上來一批沒有騎馬的人，他們手裡拿著長刀，身上只穿了簡單的皮甲。
「蒼天不仁，君王無道，我今天就先滅了承靈關，讓關外的弟兄們進來，大家有福同
享有難同當！」男人一面說，一面又用長槍挑翻了幾匹戰馬上的人。
花花聽到這裡轉頭與他們說，「這不是馬匪搶糧啊，這是要造反啊！」
墨淵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造反哪，這可講求天時地利人和
的。」
白靈盯著那男人，皺起眉頭，「這裡的血腥味聞的都要吐了。」
墨淵無奈的聳肩，「狐狸嘛，鼻子太靈也是個困擾。」說著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塊淺藍
色的巾帕，一聲不吭就往白靈臉上摀。
白靈嚇了一跳，但是口鼻都被蓋住了說不上話，只好瞟了墨淵一眼。後者一臉和善地
說：「這上面有香料，給你壓壓味。」
聽他這麼一說，白靈才發現果然鼻間飄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那氣味很淡，卻又恰巧能
將血的氣味蓋過，而那也不是他記憶中聞過的花草的香味。
他拍了下還蓋在自己臉上的手掌，示意墨淵可以把手收回去了，他自己會摀著口鼻。
那雙手被拍了下便收回去，袖衫擺動間傳來一種淡淡的香氣，與帕巾上的味道很相似，卻
又不太一樣。
花花倒是壓根沒看見他們倆到底做了什麼，她一心一意的盯著城門下的動近，只見城
牆外那些馬匹剛到門口，那將軍便大喝道：「放箭！」
城牆上數百之箭瞬間如雨般降下，城門下的人卻像早有防備，個個拿出一面木做的大
盾扛在上方，許多箭都落在了盾上，盾瞬間就成了刺蝟。
墨淵的眼睛亮著紅光，低聲地說：「下面那些人都會死。」
花花雖然一心注意著城下的動靜，卻並沒有漏聽這句話，她吃驚著：「什麼？要死這
麼多人啊？這次旱災已經死了不少人，這還要死這麼多人，地府不怕收不下嗎？」
白靈雖然沒有發言，但也對這番話微微皺眉，表示同意。
「大驚小怪，三百年前那場地震，死的人可比現在還多不少，那時還都沒見地府爆滿
。」墨淵有些想笑的說。
「地震？」白靈疑惑的看著他，眼神裡透著點古怪的神情。
「是啊，你八成不知道那場地震死了多少人吧？朝代都因此換了！」墨淵誇張地說著
，聽的花花張大了嘴巴。
「三百年前那場地震很大嗎？死了多少人啊？你說朝代都變了，那又是為什麼？」
白靈卻冷冷地說了句：「三百年前有地震？」
這下墨淵傻了一會兒，換他有些不了解了，「我說白靈，你不至於曬月亮曬的神經都
麻木了吧？那場地震整座山都垮了，你沒感覺到？」
白靈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太像在開玩笑，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我沒有印象。」
「你這叫貴人多忘事吧，八成是給忘了。」墨淵隨口接道。
「你還沒說完，地震然後呢？山垮了？」只剩花花繼續鍥而不捨的追問。
「山倒啦，本來是陸地之處被海掩蓋，地上活埋死不少人，那時的大震動，我至今都
記得，天地像是要崩塌一般。」
花花聽罷喔了一聲，有些惋惜的口吻：「那時我還沒長出來呢，真可惜我生的晚，否
則可趕上了。」
「妳趕上這個要做什麼？」墨淵失笑。
「就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誇大啦，我又沒親眼見到，怎麼知道你不是吹噓誇大了騙我
？」花花說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倒像墨淵的信用似乎真的不怎麼好。
他們正鬥嘴著，忽然聽見白靈倒抽了一口氣，兩人沿著白靈注視的方向看去，只見到
城牆旁邊的小山上站著一個女子，她撐著一柄紅色的傘，定定的看著他們微笑。
是皋蘭！她身旁還站著白靈的師傅。
頓時天中央出現了旋渦狀的雲海，那中間閃著雷電，只看見皋蘭將手中發光的珠子平
舉至眼前，雲海雷鳴中，像是潑水般下著傾盆大雨，那雨聲聽來卻像萬人哀嘆的哭聲，悽
悽不止。
「啊！就是他們！」花花失措的大喊成了這陣哭聲裡唯一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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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名浮利，虛苦勞神。
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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