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 永月的檻歌番外篇 - 紅 (2)

看板Touhou作者 (天海雪兔)時間15年前 (2009/04/08 00:08), 編輯推噓11(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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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是終於又擺脫了一個求婚者的騷擾罷了…" 「紅呢!她又跑到哪裡了!」 「那個丫頭,我想又一個人不曉得溜到外頭哪兒去了。」 「外面?我不是說過不準讓她出門嗎!」 「這…紅應該還在家裡,親愛的你多慮了…」 「住口!妳作為她的母親,難道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嗎!」 「我…我在這裡!」 聽到父親對母親大吼的此時,我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跑進凌亂不堪的房內,站在所有人吃驚的目光前。 「妳去哪裡?」 「我……」 「我問妳去了哪裡!」 父親再次怒吼,陌生的恐懼與畏罪的內心,讓我的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我只是緊緊握住抖動的雙手,低下頭。 「我…到輝夜那兒去了…」 聽見如我此道來,全場一面嘩然,包含了父親,也露出了難以置信又憤怒的表情。 「原來…是妳…」 「一定是她知道妳是我女兒的關係,所以才會故意當眾人面前羞辱我!」 「不…我並沒…」 然而,在說出這句話的此時,我的心中亦想起最後與輝夜分別時的對話。我確實把自己的家世告訴了她, 這是本來就不被允許的事情,但過於得意的我,卻不經意犯下了這個家給我最嚴格的規矩。 「妳還想說謊!」 隨著怒吼一下,父親立刻舉高了他的手,而我彷彿看著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一動也不敢動, 雙眼呆滯地看著那即將落下的厚重手腕。 『啪!』 突然間,母親衝了過來並將我抱住,而這一掌亦扎實地落在母親的眼窩旁,立刻生出了一塊瘀血。 「母、母親!」 為了保護我,倒地的母親依舊緊緊地摟住我,而她那眼窩旁的傷口,此時也開始流下了鮮紅的血,滴落在我的臉上。 「妳…!」 「親…愛的…冷靜點…」 面對母親擁護我的場面,父親泛紅的臉上,依舊是憤怒又無法撫平情緒的臉色,就像患得失心瘋般, 連眼白處都浮出了清晰可見的血絲,我甚至開始懷疑,如此偏執而令人畏懼的容貌,他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親愛的,她說得一點都不錯喔。」 「什麼?」 這時那個大房從一旁走了過來,像是為了調停紛爭而站在我與母親的前方,但是,從那如以往的從容口氣聽來, 卻讓我不免對她的意圖心生懷疑。 「我說,這次的迎娶事件雖然不圓滿,但是冷靜想想,會造成這個下場,不就是紅給你惹的麻煩嗎?」 此時,父親突然再次將目光投向我,那憤怒又訝異的瞳孔裡,彷彿回想起什麼事情而睜大;最後, 父親終於停止了那讓我不安的目光,他先是將頭移開,並將手撫著沈重的前額與閉上的雙眼。 「把她押下去…」 怎麼了,這是什麼意思?就在我還在思考的同時,母親卻先一步挪動身體,以狼狽的模樣跪在父親的面前。 「親愛的…別這樣,紅還只是個孩子啊!」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母親要這樣苦苦哀求著?而父親為何露出了那樣冷漠的面容? 『她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 一句殘酷的話語,讓我的心瞬間徹底絕望。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虛幻得毫無意義。 但是,為什麼事情會來得如此突然,為什麼這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而這個世界又帶給我什麼? 我的心已經死了,什麼話也不想說,身體也不想抵抗,只能看著前來的幾個人把我給拖走,以及母親最後悲傷至極的面容。 沒錯,這不是夢。 只是我愚蠢得去掙扎,所以讓結果提早一點來了… .......... 『喀啦…』 清脆的聲音,打碎了我的夢境,那個漫長如現實一樣的夢。算得上是美夢嗎? 「小姐,用膳的時間到了。」 語言毫無意義。被關在這裡的日子,我不曉得多久不曾開口說話,也不曉得時間已過了多久。 五年?還是十年?連四季寒暖都無法感受的我,時間也成為了沒意義的存在。真是個蠢問題。 「小…小姐?」 「噓…別說了,她一直都是這樣,放著就可以了。」 「可是…」 「走吧,以後妳就習慣了。」 終於,那些嘈雜的生物離開了…在我發狂起來之前。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聽著清幽無比的聲音,那是非常、非常遙遠的風聲,只要眼睛閉上,我就能安靜地感受這一切。 我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即使我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吸引了自己,不過這樣的感覺並不能支撐我太久, 因為那只是一種嗜好;現在的我,勉強還是個人,所以會排泄、會感冒也會餓肚子,這也是維持生命與自我的最底限。 我曾想過,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或許也落得輕鬆,至少跟這種生不如死的處境比起,我確實是有考慮過的。 然而,我還是一直活到了現在,即使每天都過得如此悽慘,即使肉體與精神受盡折磨,但是痛苦卻彷彿一分一毫地從我的知覺中消失; 不過,即使從痛苦中解脫,我還是不曉得為什麼選擇活下去。是我害怕死亡,還是內心仍有所牽掛?這已成為艱深的問題, 但諸如此事,連心靈也逐漸隨著肉體麻痺的我,似乎也逐漸變得不重要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終於睜開雙眼,不過看來今天天氣似乎不好,雙眼一開,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高聳的窗外沒有月光、沒有黎明的餘輝,所以這是晚飯還是早飯,我無法知曉,我唯一所知的,只有從身體傳來的飢餓感, 以及對生存本能產生的爬行動作。徒手抓起送來的米飯,一口接一口地吞下肚。在黑暗之中,這是個熱鬧些許的時刻, 不久之後,再次沉入黑暗。 只是這次,連眼睛都不需要閉上,看來…連眼睛似乎也沒意義了… .......... 『碰!』 「嗚哇!好臭的地方…」 不曉得又過了多久的時間,這次依舊從夢中被吵醒,意識模糊的此時,我只知道又有人進來了這裡。 但是…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聲音? 「這種鬼地方能有什麼寶?」 「囉唆!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在一把火燒了這裡前就要搜刮殆盡。」 「唉唉,都殺了這麼多人,你還真是連骨頭都要吞盡。」 「誰叫這兒的當家要丟棄一切的家產跟女人,這只能怪他自己愚蠢,哈哈哈。」 依舊是從高處下來的腳步聲,但不如以往的感覺,那粗魯的語調與聲響,這不是家中的人應有的感覺。 不過對我而言,他們跟那群侍女都一樣,只是好奇他們為何要來到這個地方,而就在我還摸不清對方意圖的同時, 他們已經來到了我的附近。 「沒想到這個地下的牢房居然這麼大,不過看來這裡應該是沒什麼東西。」 「喂!這裡有個人!」 「啥?」 「看起來好像是個女人…」 「喔!走開,我來砍斷這個鎖!」 『鏗!』 尖銳刺耳的聲響,傳進耳裡是如刺破腦袋般難受,也讓無法適應的我身體抽動了一下。聽著陸續進來的腳步聲, 我沒有做何反應,即使我確實有些在意對方的舉動,但我依舊靜靜地躺在原處,雙眼也沒有睜開。 「嘖!什麼嘛,原來只是一具屍體。」 「別踢了,她還活著。」 「喔?」 之後,兩個男人把我扶了起來,讓我靠坐在牆邊,不過大概是許久不曾這樣坐著,腦部突然浮出了相當陌生的疼痛, 那是一種難以解釋,腦部會感到暈眩的難受,也讓我不自覺喘了一聲。 「果然還活著,不過看起來還真髒。」 「嗯…不過仔細瞧瞧,這女的還挺有姿色的…」 「算了吧,所有女人都玩過了,別這麼不檢點,連這種都不放過。」 「你不要的話老子我要!」 我完全不懂他們的談話,雖也不在意他們對話的內容,我只覺得那頻頻入耳的粗曠聲響,令人十分不適, 或許跟被刀砍油燙比起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後他們把我放倒在地,並一件一件地脫下我身上的衣物, 比起皮肉的疼痛與飢餓,這種感覺是陌生的,也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被人從頭到腳撫摸的感覺, 就像全身都被異物侵入般痛苦難受。 「喔…果然是個好女人。」 溫熱又討厭的喘息,不停地噴在我的臉上,壓在上方的男人再次對我上下其手,並開始舔舐我的身體。 原來…他們是想對我做這種事。跟以往比起,我已經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要能安靜下來, 不論他們要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啊……」 「嘿嘿…終於出聲啦?」 「喂!等等,好像有……」 把心放空,我沒有睜開雙眼,但突然間,我的四周冒出了極大的強光,伴隨著悽慘又扭曲的嚎叫,下一刻, 那隔著眼皮所感受到的光芒逐漸變得微弱,而四周再次歸於寧靜。我依舊躺著,雖然是跟過去很相似的感覺, 但是這種寧靜的聲音卻明顯跟過去不同,而且不僅是耳朵,我的身體也感受到了異樣,那是空氣從我身上流動的痕跡, 尤其是全身赤裸的我,更能清楚感受到的真實感。我搞不清處這個情況,靜靜地躺在地上一陣子後, 於是我決定試著慢慢坐起身,並吃力地睜開久違的雙眼。 『唦………』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大地。沒有青綠的草葉陪襯,四周只有粗糙又單調的黃土,以及零星的磚瓦與煙燼, 微風不停吹拂著我,但在那荒涼的風中,卻帶有著一絲不明的,像是鐵鏽一樣令人作噁的味道。 扭動脖子,環顧四方,原來這裡是一處窪地,而我就坐在這處巨大窪地的正中心。這一切變化得突然,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亦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脫離了黑暗、也脫離了男人的侵犯,此時此刻,我終於獲得了自由。 但是仔細想想,我真的自由嗎?明明脫離了生不如死的監禁生活,此時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我究竟要往何處去, 我又該做什麼才好? 徬徨的此時,不明的紅色光粒突然從天而降,飄落在我的周圍,我伸手去觸摸,那是有些炙手的溫度,落在地上後, 瞬間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焦土。那樣的色澤、那樣的光度,勾起了熟悉的感覺,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情景,彷彿心靈也被安頓了一樣。 我已經不想再思考多餘的事,但我也不能總是坐在這裡,於是用雙手扶著地面之後,我開始使用了那久違的雙腿, 嚐試用它來穩穩站在地上,不過就在雙腿開始使力的此時,我的身體卻瞬間重心不穩地向後一倒,整個人再次躺平在地上。 突然的挫折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無力,但我不氣餒,畢竟這點辛苦實在算不了什麼,之後經過了多次的跌倒, 我逐漸抓到了要領而一點一滴地抬起自己的身體。雙腿雖然顫抖不已,但是我知道身體還沒有忘記本分, 我的雙腿也還能夠再次甦醒。最後,雙手緊抓雙腿的我,終於能夠穩穩地站起身來,伸直腰桿。向下看著逐漸拉遠的距離, 這樣的高度雖然很不習慣,甚至恐怖,不過卻無法給我帶來多大的影響。我只知道,只要把頭抬起, 然後開始向前走就好了。 『唦…』 伴隨四周刺骨的風吹,赤裸的我不免感到一絲寒意,而就在漫步前行的此時,我在前方發現到一塊埋在土裡的布料; 拉出一看,那是一件寬大的淡色衣裳,雖然只有上半身也有些殘破,不過遠比裸體已好上萬分,要用來避寒亦足矣。 仔細想想,小時候我一直也是這樣穿的,既無束縛自己的感覺,走起路來也毋需處處矜持。於是我將之批上並綁起腰間的束帶後, 便一個人繼續往前走著,離開了這處寬廣又貧瘠的窪地。 之後,不曉得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天色已經轉為陰暗;應是該停止行進的此時,我也不曉得要走到何處去, 但就像依侍著不明的感覺,步伐雖慢,我的腳步仍一步又一步地挪動。最後,我來到了一處竹林的深境, 一片陰暗無月的世界,一棟廣大卻死寂的房舍外。這裡沒有任何生氣,除了幾把零星的燈火、幾聲的竹葉搖曳外, 就只有兩個坐在房子走廊,仰望天上的老者。靜默至極的空間,那彷彿是一個,處於人外的世界。 「啊……」 站在原地也許久了,那兩個老者也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慢慢地將仰望的視線移下,不約而同地與我四目相視。 在那只能意會的情境下,我亦不做多餘的表示,也慢慢地走到他們的面前。 「小…姑娘…」 呼喚我的兩人,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婦,其無神的臉孔上,掛著是彷彿將死,已完全捨棄生命而了無生氣的眼神。 兩人身影都是如此孱弱,但比起老公公,靠在他身旁的老婆婆的臉色更加憔悴蒼白,眼睛快要闔上的她, 看起來也似乎快倒下了。為何我會來到這裡,為何又會主動上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似乎想從他們的口中了解到一些, 連我都還不清楚的事,而他們或許把我看作熟悉的身影,把我當作最後的寄託,一看到我走近後,便慢慢地自個兒開口起來。 然而事實上,老公公那模糊不清的語調我並沒能完全聽清楚,即使他說得奮力,我也只能聽懂一些隻字片詞。 『女兒』、『不死之藥』、『靈山』,我瞭解的僅此爾爾。 我站在此處,直到老公公將最後的一字一句說完,而在此時,老婆婆的眼睛已經完全闔起,一動也不動了。 有如風中燃盡的火燭,我知道他們已踏進末路,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將生死置於度外的最後,這就是他們的願望嗎?那我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我雖不願多想,但是這個問題卻不斷在我心中打轉,現在的我,也許就跟那對老夫婦無異,連下一步都不曉得該往何處, 彷彿拖著這副行屍走肉的軀殼,在生死的峽縫間茫然遊走。或許,現在的我已經死了也說不定,不論是被囚禁前還是囚禁後, 我的一切都如夢境一樣虛幻。夢如人生,人生如夢。 過了許久,天上開始下起雨來,在這片漆黑又濕濡的樹林中,我走進了一處殘破失修的舊房舍。這兒四處都堆放著破布綢, 於是我脫下並擰乾身上的衣物後,便拿起幾塊布料裹著身體,靠坐在布綢堆上。 聽著外頭驟大的雨聲,對我而言是個陌生的感受,過去幾年來待在那處封閉的堅牢裡,除了風聲外,我幾乎不曾聽過其他的天籟; 那段日子雖衣食無缺,但一成不變的日子卻沉悶地令我難受,如果沒有夢境帶來的些許滋味,或許早令我發狂而死。 靜靜地聆聽雨聲,心情也逐漸沈澱,經過了一整天不曾間斷的奔波,我的身體似乎現在才感到疲憊;於是我閉上眼睛, 伴隨著沙沙作響的雨聲,意識也立刻朦朧起來… .......... 隔日。 睜開雙眼後,望向四周陌生的環境,我還有著置身外地的不適應感,呆呆地坐在原處好一會才逐漸清醒。 是的…我真的從那個地方出來了… 相較於過去,這次的睡眠有著前所未有的飽足,因為我不在做著回憶過去的夢,而是一覺直到清晨的鳥鳴將我喚醒。 伸起大大的懶腰、扭扭四肢,我不曉得這樣的感覺算不算是真正的解脫,但是身體確實顯得輕鬆許多,肩膀也不再感到沈重。 於是我穿起衣裳後站起身來,走向門口並推開透著光的破舊門扉。 『啾啾…』 翠綠的樹林、茂密的花草以及穿透林蔭,隨著樹影交織搖曳的光芒,如此曼妙多姿的一景,難道這是一處仙境嗎? 走出門外後抬頭一望,綠油油的樹影映襯著澄澈的天空,枝頭上方還有一群高歌啼叫的鳥兒,清脆的聲音繚繞雨過天晴的四周。 沒想到經昨日遊走的黑暗之路,換上光明的衣裳後竟是如此動人的模樣。然而,如此情景雖讓我感到些許的感動, 這份心情卻無法持續太久;朝遠方望去,是一座頂端積著白雪的壯碩山嶺,看著那冉冉直達天際的雲煙,也讓我想起了昨晚的事。 「靈山…」 於是,拋下剩餘的爛漫情懷,我便再次朝著那座山嶺的方向前進,懷著受牽引而莫名的心情,踏著地上尚未乾涸的泥地; 就跟一路走來的小徑一樣,一心向前的我的道路是筆直的,也不再看著四周誘人的景色。心無旁鶩下, 不知道何時我已走出那座神秘的樹海,正式走上山路的此時,彷彿也只是轉眼間的事。與來時的路相差不遠, 此地依舊不見任何人煙,但是沿著山道逐漸走上山頭後,卻能明顯發現路面越趨顛簸,以及空氣稀薄帶來的不適。 即使前一晚有好好休息過,但在尚未進食以及路況險惡下,仍讓我三不五時停下腳步,氣喘呼呼。 時間不曉得已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走停停了幾次,低頭的我只注意到路面變成了積雪,我的喘息亦越來越沈重; 彷彿身體被綁上了千金重的束縛,周遭的溫度是越來越寒冷,而我的雙腿也快要不能動了。 然而,就在眼前的景象與意識也逐漸模糊不清的此時,我試著抬起頭來,往前一望,原來山頂竟已在不遠處,再仔細一看, 前方不知何時也多了三個人的蹤影。穿著厚重且端莊的衣裳、腰際上掛著佩刀,再看著他們頭上的冠冕, 他們應該是貴族或皇室的使者,但身為高雅之人的他們,為何會來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於是我看著他們的背影, 一步又一步地跟著前進,但相較於他們步履蹣跚的模樣,我的行走速度算是快上不少,也之所以讓我有機會跟在他們後方不被發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心情,也不曉得為何要躲藏自己的蹤影,但會在這裡遇到他們,彷彿是我所預料中的事。 等到他們到達了山頂處,其中一人開始整頓自己的行囊並取出幾樣東西後,而我也壓低了身子, 潛伏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十分好奇他們此行的目的,特別是那個站在最前方的人,他一手拿著像是信紙的紙張,而另外一隻手則拿著一個小巧而神秘的物品。 於是雙手持物的他,彷彿帶著極大的使命,用相當嚴謹的態度與步伐,一個人慢慢走近冒著徐徐煙嵐的山口, 並將其中一手的信紙攤開於前。 「人世不久待,著天羽衣將昇月,憶及帝君心可哀…」 「佳人不復返,我身斷腸淚俱下,不死之藥安何益…」 咦…這是什麼感覺… 為何…我的心跳一時之間劇烈加快… 「遂奉以此命,吾等同帝,願汝輝夜姬寄予思念…」 過度的狂跳頻率,讓我的身體出現了極度不適。我摀起自己的嘴,但這種感覺卻不像嘔吐,彷彿有種東西要從我的全身竄出。 身體好像快裂開一樣,雖痛苦萬分,卻又十分亢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乎,我的靈魂、我的意識,還有我那壓抑許久的悲傷與憤怒…終於在此刻重生了… 「啊、嗚…!」 在意識回復的瞬間,我已經衝到了他們身邊並撲倒了其中一人,雖然對方是身材比我魁梧的男性,但對此刻的我來說, 他們就像小孩子一樣,只要消輕輕使力就能輕易扳倒。 「妳是?」 ……甚至是殺了他們。 「啊……!」 一聲短淺的嚎叫,一個男人已經成為他自己刀下的亡魂,在意識到死亡的恐懼之前,而那把刀已銳利地插在他的左眼窩上。 「小姑娘……這…!」 「月嚴笠大人!您快退下!」 我輕輕地爬起身來,並把那沾滿鮮血的刀刃給抽出。鮮血瞬間噴出如柱,也濺上了我的臉頰。對了…原來當時在風中嗅到的鐵鏽味, 正是這種味道… 「可惡……!妳這傢伙!」 抽出腰間光亮的佩刀,面對手持長太刀衝過來的男人,我知道他想要殺我,但我的心卻平靜地毫不畏懼,不, 應該是我已經無法冷靜下來,此時全身每一條神經也沾染了瘋狂的色彩。所以,我知道我在笑,而我的心跳從一開始, 就不曾停息地劇烈跳動著。比起我那狂燥的脈動,那個男人奮力一搏的動作,在我的眼中,彷彿只如漫步的速度般緩慢。 於是,在他完全揮下高舉的太刀之前,我便順勢將他的頭顱給削下半塊。這一切看來是如此平穩自然,就如踩死一隻螻蟻般, 無聲的絕命,甚至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澎湃的心跳,以及自己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妳是…誰派來的刺客嗎?」 眼前只剩下一個男人,但是超乎我預料之外,他非但沒有露出畏懼的面容,反而緊握某物於懷中而試圖抵抗。 對他而言,彷彿還有比生命還重要的事,但是他那異常守護手中之物的模樣,反而讓我更加好奇於他的秘密, 也點燃了我對他的興趣。仔細朝他手中一看,那是一個壺罐,但比起那已經飄落在地的信紙,他那手中神秘的壺罐, 似乎就是讓我如此執著的主因。對…如果我能得到它的話,也許這一切就能明朗了。 「把那個…給我…」 不再思考多餘的事,於是我舉起刀刃,一步又一步開始接近他,然而那個男人依舊抵死不從,那試圖逃走的模樣, 也讓我逐漸失去耐心。 「我叫你給我────!!!」 完全地釋放,完全地寄寓憤怒,不消一會的瞬間,我已將刀刃刺穿了他的胸膛,直到他倒地並鬆開緊握的手後, 我終於奪走了他積心處慮守護的東西。如得意地宣揚自己的成果,我將搶來的壺罐對著天空高舉;窺視其中, 是裝有三個琥珀色的,如寶玉般的藥丸。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明明只是一個不曾見過的東西,但我彷彿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似的, 連思考片刻的時間都沒有,我便將那壺中的藥丸一飲而盡。身體沒有異樣,心情沒有改變,只有我那連自己無法解釋的笑聲不斷迴盪, 隨著火山口的煙嵐一同直達天際。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對啊…為什麼…我在笑? 「哈哈…啊哈哈…哈……」 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究竟又在做什麼? 「妳…是誰…」 虛弱的聲音,讓我受到極度驚嚇而猛然回頭,那是一個胸口被插進刀刃,已奄奄一息的男人。在混亂又驚慌失措下, 我甚至雙腿也發起抖來,無法穩穩地站穩在地。 「違背天理…輕踐性命之人…絕對…無法逃離…地獄之中…」 俯臥在地的男人對著我伸出手,但那並不像要我對他施予援手,反而像是要抓住我似,不斷向前延伸。 「我要……」 「住…住口…」 看著那不可思議的畫面,我的意識已經混亂異常,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無形的感覺一直朝我逼近。 「詛咒…妳…!」 「嗚啊啊啊啊啊啊────!!!」 撿起地上的太刀,衝到那垂死男人的面前並掐住頸子後,就是一連無數的穿刺。眼窩、鼻樑以及裂開變形的嘴唇, 無一處沒被我手中的刀刃切割,就像殺著今世最恨的仇人,直到他整個臉已面目全非,化為血肉糢糊一片。 「哈……哈……哈……」 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我疲憊地鬆開緊握的刀把,過了一會,情緒與意識逐漸恢復,從模糊不清的五感解除後, 我開始慢慢感受到周遭與現實的一切。 寒冷的溫度、酸痛的四肢,以及完全染紅的雪地,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我還無法從這種情況中接受前, 四周開始浮出濃臭的味道,那是一種刺鼻又噁心的酸味,慢慢地轉頭一看,四周是猩紅的泥濘以及男人的屍體。 這個世界…都被染紅了,而染紅整片大地的色彩,是血… 看著這異常的一幕,我不自覺伸手摀住雙眼,然而在我雙手貼住臉頰的此時,從我臉上傳來的,卻是滑膩又詭異的觸感。 慢慢將雙手從臉頰移開,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雙血淋淋的手… 來得突然的惡夢,無法逃避的現實,這一切已讓我幾近崩潰。透過鮮血染紅的模糊目光下,遍佈著變色的屍體與屍塊, 其中一塊被切割到只剩下半邊臉的頭顱,其露出恐懼又憎恨的突出雙眼,正緊緊地盯著我。 「啊……啊啊………」 拖著不聽使喚的雙腿,我拼了命試圖想逃跑,逃離這個地獄,然而就在我好不容易用雙腳起身的此時, 我的腳踝卻浮現了詭異的異樣,慢慢地往下一看,我的腳踝不知何時已被一隻手緊緊抓住。 沿著那手臂慢慢往前看去,那抓住我的人,是一個臉被刮空的男子… 「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無法壓抑的極度恐懼,我終於完全崩潰而呼號,意識與目光有如天花亂墜,於是我重心不穩地往後跌,摔進一處火紅的深洞。 我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所以即使是現在,那從背後開始瞬間蔓延至全身的灼燙,我依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只知道那貫穿全身的極大劇痛只有短短的瞬間。之後,我的身體彷彿完全脫離了一切,什麼感覺都失去了, 心跳的脈動聲也不知何時已靜止,我唯一所剩下的,只有那虛幻又模糊不清的視覺。 但是…為什麼我的手已經化為一片白骨…這是我的手? 難道…我就要死了嗎… 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有… 這樣…也好… 早在誕生的那一刻起… 這樣的人生…其實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怦怦…』 隨著意識逐漸消散,我欲慢慢閉上歸於黑暗的雙眼,但就在此時,我卻在那深邃的峽縫中看見一絲光亮。 那是一隻豔麗無比的巨鳥,佇立於消散黑暗四周的頂端,但與其說是鳥獸,那燃燒的身軀,不如說是一炬燃燒的火焰、 一隻永生不滅的不死鳥。比起那輝煌的姿態,其眼中所散發的光芒卻更加奪目耀眼,更加令人灼熱難耐; 就像淨化萬物的火焰,不僅退去了我眼中的黑暗,也燒盡了我心中僅存的迷惘。 『怦怦…』 不行!我不能死!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的強烈感覺,第一次如此想積極地活下去。我從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為何而恨, 直到看見那不死鳥的目光之時,我終於瞭解自己的悲願、瞭解了一切。黑暗、孤獨與悽慘的歲月,究竟是從何時開始, 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輝……夜……」 .......... 天色暗沉,遍佈星斗的夜空下,突然有個披著美麗長髮的少女,停下前進的腳步,回首望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怎麼了,公主。」 對於身旁銀髮女性的慰問,少女沒有任何回應,依舊出神地凝視好一會,隨後才慢慢地轉回身子; 貼著柔柔細髮的臉頰上,是留有些許的落寞與惆悵。 「不,沒什麼…」 少女低下頭來,緊緊握在她手中的,是一個不知道主人是誰的沙包。 紅,是血染的仇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47.25.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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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久不見的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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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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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是一半的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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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看到神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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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推~ 雪兔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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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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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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