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2012年的文學作品...
郭松棻,《驚婚》,印刻。
這是郭松棻的遺作,藉由女主角婚禮前的時刻,勾連起男女主角雙方的家族故事,郭松棻
以意識流的手法調動書中人物的敘事聲音,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就迷失在敘事迷宮裏,但
只要耐心讀下去,即會發現郭松棻以多元聲腔敷演出台灣現代史的歷史傷痕,一則驚婚記
,同時也是一頁台灣近現代史的驚魂記。
曾翎龍,《在逃詩人》,寶瓶。
馬華文壇的新生代,先前已有詩集、散文集,《在逃詩人》則是其小說集,不算多的作品
量,但已橫跨三個文類,可以看出其企圖心,《在逃詩人》由十個短篇組成,每篇都有蒙
宇哲出現,或是中心人物,或是串場,作者顯然熟悉當代各種文學典律與技巧,書中大量
指涉各種不同的文本,後設的結合大馬歷史與個人論述,對於馬來西亞華人政治處境有極
為尖銳的諷喻。
賴香吟,《其後》,印刻。
賴香吟曾被黃錦樹稱為「內向世代」,而這個世代的共同特徵,似乎就是極其惜墨如金,
寫作至今,也不過兩本短篇集《散步到它方》、《霧中風景》,一本散文集《史前生活》
,及至二○一二年才終於交出長篇《其後》,《其後》不可避免的會與邱妙津糾纏,而邱
妙津的傳奇與神化,註定了賴香吟已然要揹負無比沉重的壓力,值得慶幸的是,賴香吟終
究走過五月死亡的黑洞,不再保持沉默。乍讀之下,《其後》不像是「小說」,反而比較
接近敘事散文或隨筆,這一方面是由於自賴香吟寫作伊始,她的文體即依違於小說與散文
之間,另方面或許也是因為散文化的敘事策略可以讓賴香吟直面五月之死的黑暗核心,對
於讀者來說,《其後》是不是小說不成問題,但對於賴香吟來說,《其後》終究是一本「
小說」,如此一來,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小說的虛構性,留出適當的想像距離,保持與事
件之間的客觀空間,正如賴香吟在後記所說的,這不是關於五月的故事,而是倖存者之書
,這並不只是賴香吟的其後,也是我們所有人的餘生。
賀景濱,《去年在阿魯吧》,寶瓶。
以《速度的故事》驚艷文壇後,許久未見新作的賀景濱,終於交出新長篇《去年在阿魯吧
》,這部小說幾乎可以看作是「思想小說」,雖然書中有主線故事,但賀景濱顯然志不在
此,佔全書份量最重的是「對話」,賀景濱出入於現實虛構之間,施展繁複的解構技法,
且於書中大談前沿的科學理論,卻沒有予人艱澀、昏昏欲睡之感,調動小說語言的功力令
人驚嘆。
朱宥勳,《堊觀》,寶瓶。
《堊觀》在形式上是短篇集,各短篇抽離出來獨立閱讀有其自足的意義,但合起來看又互
相指涉,再加上科幻小說式的後記,則構成一個以「堊觀」為中心的長篇:上半部是脫離
「堊觀」人們的餘生敘述,後半部則是「堊觀」的研究報告,後記則藉著一科幻寓言式的
「大沉睡」,追問記憶(在《堊觀》的脈絡裏,也是愛、書寫與存在)的本質與形上意義。
徐行,《跖狗》,明日工作室。
《跖狗》,在幾乎是中國作家各領風騷的溫世仁武俠小說獎中,與沈默、施達樂同樣是少
數的台灣作家,但不同於沈默的實驗性格,施達樂的本土性格,徐行的作品風格詩意而流
麗,但最令人驚艷的不是作者對江湖人物或武功路數的描繪,而是筆下那些樸實,充滿人
情味的底層民眾,作者對人性的理解之深與描寫,甚為動人,在結構上採用中篇小說的形
式,每個篇章都以一個懸念開始,既有獨立閱讀的趣味,串連起來又是環環相扣的長篇,
篇章也各有變化,結合推理類型,與民俗故事,在敘事技法上繁複而不單調,結構靈動,
寫情造境詩意而不造作,人性之複雜與人心之難測,俱在其中。
柴納‧米耶維,《被謀殺的城市》,繆思。
米耶維是一位橫跨各種類型領域的小說家,正如在充滿想像力與童趣青少年小說《偽倫敦
》中,他也能偷渡鮮明的政治關懷,此次將重心擺放在城市,如班雅明在《發達資本主義
時代的抒情詩人》所論述過的,城市與偵探本來就有著緊密關連,《被謀殺的城市》挪用
了推理小說的敘事成規,藉此凸顯必須「用力」視而不見的荒謬處境,在台灣當下的時空
讀來,尤其令人感慨萬千。
喬賽‧薩拉馬戈,《謊言的年代》,時報。
薩拉馬戈主要身份是小說家,在台灣翻譯的作品有《里斯本圍城史》、《修道院紀事》、
《盲目》,作品數量不算多,但揉合歷史、虛構與現實的華麗書寫技藝早已備受稱道,《
謊言的年代》是他的部落格文章集結,薩拉馬戈針砭時事犀利而敏銳,有些觀點十分具有
爭議性,薩拉馬戈早已功成名就,他原不必如此直言不諱,如此尖銳,甚至顯得有點咄咄
逼人,昆德拉曾說:比作品聰明的小說家都應該改行,但薩拉馬戈令我動容之處正是在於
明知吃力不討好,卻仍勇於發出不平之鳴的那份道德勇氣,他的觀點不必然正確無誤,但
對於他的道德勇氣,我要敬上十分敬意。
胡晴舫,《第三人》,麥田。
胡晴舫的文字,總帶點蒼涼與世故,她的行文基調冷靜而疏離,也帶著反諷,但胡晴舫的
視野是帶著歷史縱深的,這視野或許來自她旅居各方城市的生活經驗,以及她的理論背景
,因此尚不致於流於犬儒與尖酸,《第三人》與胡晴舫過往作品有些不同,這回她將眼光
聚焦在台灣,批判的力道比以往更強烈,行文語氣甚至有過去不曾見的急迫與焦慮,完全
可以看出胡晴舫對台灣現況的關懷,當然,胡晴舫的觀點我們未必全盤認同與接受,但無
論如何,台灣總是需要這樣的異議聲音,讀這本文集,也讓我想起陳冠中《我這一代香港
人》對香港的分析與批判,他們對同代人有同樣切身的反省,不同的是陳冠中以台灣作為
香港的對照,筆下對台灣總是有樂觀的想望,但我卻感到今日的台灣卻漸漸趨近當年他筆
下亟欲擺脫、改革的香港,實令人有不勝欷噓之感。
陳雨航,《小鎮生活指南》,麥田。
很久沒讀到如此純粹的小說了,讀這本小說的經驗很類似讀吳明益《天橋上的魔術師》,
但這部小說更近似於傳統的寫實主義小說,以六○年代的花蓮為背景,描景寫人細膩生動
,悠遠綿長,餘韻無窮,更重要的是,陳雨航認為他本可以寫得更好,我作為單純的讀者
,因此也有了更多的期待與想像,等待陳雨航下一部更精采的作品。
推薦的作品大柢以去年出版為限(《去年在阿魯吧》是例外,但基於我個人的私心偏愛,仍
將其列入),主要是文學類型,其中又以長篇小說居多,這主要是個人閱讀偏見所致,但好
書當然不只這些,但有些作品已經得到許多關注,就不再特別寫些什麼,例如《天橋上的
魔術師》、《時間裡的癡人》等等,有些作品雖然也是去年出版,例如王小波的「時代三
部曲」,木心的作品集等等,都是經典的好作品,但基本上是舊作重出,況且經典作品不
需要我再錦上添花了,因此也不特別提及,但這些作品絕不遜於我提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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