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純白歌姬
「搞!搞什麼東西阿你!」
陳婉四仰八叉的重重摔落,半埋在暗巷間惡臭黏膩的凹陷垃圾堆裡。
在一陣驚慌害怕的高聲尖叫之後,陳婉一面狼狽的搓揉著後背與屁股,
一面仰頭大聲咒罵著那抹身影。
那抹還停留於原處,
在剛剛陳婉藉以體驗自由落體的樓頂上探頭探腦的無情身影。
身影搖晃了一下,似乎是在確認投擲的精準度,隨即後退隱蔽,
消失在陳婉的視線範圍之外,就像是所有人隔空丟完垃圾的習慣性動作一樣。
「王八蛋!變態!殺人魔!妖怪!」
陳婉噙著眼淚,依然不死心的用鼻音狠狠狂罵對方,
打算把剛剛被一把從樓頂丟下,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慌張與怨氣一次吐淨。
「噁......。」
陳婉乾澀的喉頭突然一陣翻湧灼熱,忍不住低頭在自己肚子上稀哩嘩啦吐了一灘,
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短暫失重的副作用,還是因為現在週遭大量垃圾的悶餿惡臭。
或許,更可能是因為陳婉今天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超現實體驗。
陳婉與院中其他敏感的孩子一樣,早就發現了慈祥和藹的院長陳媽行為有異,
卻從來不曾預料到結局竟會是這樣的血腥與殘忍。
篤信天主的陳媽終生未嫁,從少女時期便是院裡的固定志工。
自從原本主事的老神父過世之後,當時還是陳小姐的陳媽,
毅然決然接下了老神父的請託,憑藉著一己之力,
勇敢撐起了這間不到十人的小型孤兒院,只靠著微薄稀少的敷衍補助,
以及無怨無悔的辛勞募捐填飽一屋子大大小小的肚子。
儘管年過四十的身軀發福臃腫,
陳媽的面容也因為過勞與壓力老化鬆弛,但對於院裡的所有孩子而言,
陳媽就是上帝賜給他們的守護天使,一名象徵慈愛與溫暖的美麗天使。
雖說是孤兒院,卻也不過是棟四層的透天小樓,
當然,樓裡處處都擺滿了關於信仰的書籍或物品。
在從小耳濡目染的教育環境之下,院裡的孩子自然也以天主做為心靈唯一的依歸。
陳媽的孤兒院人數雖少,孩子們的情感卻極為濃厚,
除了偶而孩子氣的打鬧吵架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像是血親手足一樣的互相關愛。
那是某個寒流肆虐的磨人嚴冬,
尚未足月的無助陳婉在薄薄的強褓裡虛弱的發著抖,連哭聲都細微到近乎蚊鳴。
小小的紅臉蛋被凝固的鼻涕爬了個滿,緊閉的雙眼也微微發顫,
在自己毫無選擇的狀況下,陳婉被偷偷送到了陳媽的門前。
不知名的父母理所當然沒有交代女嬰的名字,卻留下了半張破破爛爛的報紙,
報紙上的日期大約是二十天前,很明顯是暗示著女嬰呱呱落地的那個日子。
嗷嗷待哺的陳婉只能與其他來歷不明的孩子一樣,
不只是跟了陳媽的姓氏,也順便接受了陳媽給的名字。
今天剛滿十九的大姐頭陳婉本來以為,自己會像其他長大離院的哥哥姐姐一樣,
在年滿二十歲之後,懷著對院裡的不捨踏上旅途,
去尋找開拓往後專屬於自己的人生道路。
但天不從人願,即使是這樣渺小知足的平凡心願,應當庇蔭信徒的天主卻也吝於應許。
在某次重病臥床之後,本來開朗多話的陳媽日漸消瘦沉默,
凹陷的雙眼卻是一直炯炯有神,散發著令人畏懼的詭異光彩,
臉上也漸漸掛起歪斜陰寒的茫然微笑。
院童一個接一個的莫名消失,陳媽卻總是用一句冷冰冰的認領簡略帶過,
雖然大家都鴕鳥般默默的繼續生活著,卻沒有院童是真心相信陳媽的解釋。
因為以往每次認領都會有額外的點心可以吃,
但是從陳媽開始改變之後,院裡就再也沒吃過額外的點心,
甚至連原本固定的一日三餐也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終於,院裡只剩下了年歲最長的陳婉,而今天,正是陳婉十九歲的生日。
「小婉,生日。」
陳媽捧著點了蠟燭的手工生日蛋糕,
用平板冰冷的僵硬語調嘩啦一聲拉開了陳婉的房門,
無聲無息的將蛋糕放在陳婉整齊乾淨的書桌上。
「陳......,陳媽。」
陳婉心裡一跳,害怕的轉頭對著突然出現的陳媽僵硬一笑。
一向細心靈巧的敏銳陳婉,竟然沒有聽到陳媽靠近房間的腳步聲。
「小婉,吹蠟燭。」陳媽簡短的說。
「陳媽......,我......。」陳婉疑惑皺眉,身子反射似的向後縮了縮。
「小婉,吹蠟燭。」
陳媽機械似的生硬語氣如同命令,
明顯表示出陳婉毫無抗拒的餘地。
陳婉發著抖,試了幾次才能吹熄蠟燭。
看著陳媽從身後拿出了切蛋糕的刀子,陳婉心頭突的一跳。
「奇怪......。」
陳婉慌亂的大腦在求生本能下開始自行運轉,
試圖告訴主人某些不能再故意忽略的危險警告。
「切蛋糕需要用這麼銳利的鋼刀嗎?何況還是鋒刃帶著鋸齒的型式?
這樣的刀子與其用來切柔軟如棉的生日蛋糕,倒不如用來處理連皮帶骨的生鮮肉塊。」
陳婉一愣,為了自己心中模糊的某種想法感到迷惑與驚恐。
「小婉,吃蛋糕。」
陳媽將刀鋒壓入塗滿厚厚鮮奶油的蛋糕表面,
持續以手腕對應該柔軟無比的蛋糕緩緩施壓。
參差刀鋒噗滋沒入,破壞了鮮奶油底下的層疊組織,
濃稠黏膩的汙黑腥紅汩汩流出,帶著腐敗的氣味溢出了盛裝蛋糕的圓形淺盤,
在陳婉的書桌上蔓延流淌。
若要強行說是蛋糕內的果醬夾心,這樣的液體也明顯太過稀釋,根本就不合常理。
「小婉,吃蛋糕。」
陳媽迅速揮刀,將三角形的蛋糕盛入小碟,讓蛋糕血肉淋漓的頗面清楚呈現。
驚嚇過度的陳婉幾乎喪失意識,傻楞楞的瞪著蛋糕裡的一堆肉屑骨碎,
當然也包括明顯屬於幼童的半截手指。
「小婉,吃蛋糕。」
陳媽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句子,單調扼要的命令像是具有魔力,
讓陳婉不由自主顫抖著手拿起了小匙。
「小婉,吃蛋糕。」
陳媽歪著脖子垂著肩膀,鬆軟無力的右手虛握著鋼刀,
脫臼無骨似的前後搖晃著刺眼的利刃。
陳婉淚水恐懼的在眼眶裡打轉,
卻還是聽話的淺淺挖起了小半勺鮮奶油,深怕刺激到了近在咫尺的陌生陳媽。
「小婉,十九,生日,不吉。」陳媽張口,吐出了一口腐敗的腥臭。
「陳媽,疼妳,一起走。」
陳媽獰笑,混濁凹陷的眼眶卻流下兩行血淚,手中利刃直刺陳婉胸前。
「呼!呼!呼!呼!」
陳婉狂奔,卻怎麼也離不開這佔地不過二十坪的四層小樓,
明明是已經生活了十九年,熟悉至極的見方之地,
陳媽窸窣鬼祟的腳步聲,卻始終緊貼跟隨在陳婉酸澀緊繃的雙腿之後。
「喀......,喀喀!嘎!喀......,咯咕!」
陳媽喉頭不停蠕動,發出無意義的詭異呻吟,頭顱隨著步伐顛簸搖晃垂盪,
動作僵硬卻快速的不停劈砍虛畫著手中的閃亮兇器。
撲通!陳婉雙腿一軟,失去重心摔跌在地,
仰頭才發現竟然跑上了四樓,進了陳媽帶領大家禱告的祈禱房。
一襲黑影自陳婉身後緩緩覆蓋蔓延,冰冷陰寒的遮蔽了陳婉求生的希望,
也一同掩去了陳婉對天主的長久信仰。
陳婉虛弱趴下,放棄最後掙扎哭嚎的難堪權利,
卻在聽見利刃破空呼嘯而下的剎那猛然仰頭,
讓糊了滿臉的涕淚四散飛濺,對著高高在上的十字架發出淒厲如鬼的凌厲憤恨。
「騙人!騙人!把陳媽還給我!把弟弟妹妹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知道那是騙子還對祂求救,妳也蠢的可以!」
桀傲不遜的張狂男聲不請自來,
一隻碩大威猛的拳頭隨即貫穿了陳媽腳下的地板,
轟隆作響的將吱吱怪叫的陳媽一把拉到地板下。
理智早已經崩到極限的陳婉雙眼圓睜,
在明白逃過一死之前就因虛脫無力而昏厥倒地。
陳婉朦朧睜眼,依稀感覺到身體正被人撥動。
雙眼陡然張大,意識到不妙的陳婉想翻身坐起,卻被一股大力壓的動彈不得,
隨著感官逐漸的一一恢復,陳婉終於明白自己的處境。
一名精實壯碩的外國男子正低頭細細的翻動查看陳婉的身子,
而陳婉身上的衣服卻已被蛻個精光,連內衣內褲也不例外。
「啊~~~!」
陳婉驚恐的張口尖叫,四肢卻依舊難敵男人巨大手掌之下的恐怖怪力。
「省點力氣。」
男人的話語流暢卻帶著腔調,明顯不是自小慣用中文的人,
緊繃冰冷的銳利臉龐毫無溫度或擔憂,
說明了所有行為並非出自對陳婉傷勢的關切。
「瘴氣早就把這棟樓包圍隔離了起來,裡面就算發生氣爆也驚動不了外面的人。」
男人歪了歪頭,自顧自的起身退後,指了指陳婉被丟棄在一旁的凌亂衣物。
陳婉連忙翻身,半跪半爬的把衣服一把搶在懷裡。
「你!你想做什麼?」陳婉全身顫抖,雙眼定定的望著身分不明的不速之客。
「想離開。」男人轉身,踏步跨出祈禱房。
「等一下!」陳婉尖叫,依然瑟縮在原地。
「陳......,陳媽呢?」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陳婉心裡突然不希望這個怪人現在離去。
「那個活屍?我吃了。」男人背對陳婉拍了拍腹肌堅實分明的肚子。
「陳媽......,是活屍?」陳婉發問,男人卻沒有回答,只是再度舉起右腳。
「不准動!」陳婉腦子裡莫名的爆出一股怒氣。
「話沒說清楚就想走,你太不負責任了!」
「負責?負什麼責?」男人轉身,臉上有著揶揄的笑意。
「我聽說東方的女人被看到裸體就得嫁人,不過我根本不想娶妳。」
「胡說八道!神經病!誰要嫁妳了!變態!」
陳婉滿臉通紅,不知道是氣還是羞,
緊緊抓抱著衣服,陳婉半彎著腰站起了身子。
「衣服是穿的,不是用來抱的。」男人雙眉微挑。
「妳身上我早就全都看過了,不用浪費工夫遮遮掩掩,趕快把衣服穿好比較實在,
住在瘴氣裡的人身體很虛,說不定一個小感冒就能要妳的命。」
「你......。」
陳婉氣的啞口無言,卻還是認命的轉過身去,背對男人開始快手快腳的穿起衣服。
「不准偷跑喔!要等我穿完衣服喔!」陳婉不放心的喊著。
「等就等,東方的女人真麻煩,一刻都離不開老公。」
「還胡說!」又急又氣的陳婉雙手一扯,差點把上衣的一邊袖子整個撕開。
「所以,你對我......,對我那樣......,是要確定我是不是人?」
陳婉盤坐在地上,對著一樣盤坐在地的外國男人發問。
「正確來說,我是要確認妳有沒有染了屍毒,
有的話,我就順便把妳給吃進肚子。」
男人輕描淡寫的回應,好像吃人是天經地義的一樣。
「你......。」
陳婉額角滑下冷汗,再次確定眼前的對像是危險人物,
從對方正經八百的語氣跟眼神判斷,陳婉非常確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在說笑。
「好了,妳問的我都說了,夠負責了吧?」
男人雙手環抱胸前,露出一點點的不耐煩。
「還不夠!」陳婉否定。「你殺了陳媽。」
「那妳想怎麼樣?妳們人類的法律根本奈何不了我,
何況它早就死了,我吃的只是活屍,不是什麼陳媽王媽!」
男人不悅皺眉。
「我是象徵正義的正統赫辛,才不會胡亂殺人,除非工作有需要。」
「就算成了活屍,她還是我的陳媽,她......,她還記得我的生日!」
陳婉哽咽反駁。
「它吃了很多人,還想吃了妳,就算還殘留一點生前的記憶或習慣,
也蓋不過成屍之後嗜血貪食的狩獵本能。搞清楚!老子是凡赫辛,
斬妖除魔從來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包括妳!」
男人起身,頭也不回的奔離陳婉的視線,
獨自留在房內的陳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媽的!東方女人真麻煩!動不動就哭。」
凡的身影突然再次出現在祈禱房門前,嚇的還在啜泣抽搐的陳婉措手不及,
一口氣就這麼哽在喉嚨半天下不來,差點被自己的哭哭啼啼給噎死。
「走吧,我想辦法安置妳。」凡無奈的聳了聳肩。「誰叫妳是我老婆呢?」
「變態!王八蛋!」
陳婉哭喊著猛然跳起,三步併成兩步衝到凡的身前,
緊緊抱著剛剛不告而別的殺母仇人,開始第二輪的放聲大哭。
「聽著,我還有一堆工作要處理,正義的腳步無遠弗屆,
所以赫辛永遠不能偷懶,妳不能跟在我的身邊。」
帶著陳婉跟一堆食物飲料回到旅館的凡搖著手指,
一臉驕傲榮耀的對著狼吞虎嚥的陳婉說明事實。
「管你的!你要負責!」陳婉頭也不抬,繼續冒著大汗啜飲滾燙的當歸羊肉湯。
「你讓我看到這麼恐怖的事情,我以後心裡都會有陰影,
你以為一個脆弱的十九歲美少女經得起這樣的打擊嗎?
而且你說過要安置我的,難道正義的赫辛都說話不算話?」
「妳!」凡嘴角一癟,額上霹啪冒出幾條青筋。
「赫辛當然說話算話!」
凡側過身去,一隻手伸進床底下掏掏挖挖,分成幾次拿出了數疊鈔票,
每疊都是厚度在五公分以上的千元新台幣大鈔。
眼力不錯的陳婉非常識相,繼續捧著快見底的保麗龍碗呼嚕喝湯,
假裝沒有看到那位被硬塞在床下,全身歪七扭八嚴重骨折的倒楣往生者。
當然,陳婉也不會白目到去問錢的來源。
「我知道這些錢很多,一張就能買不少東西,妳拿去用,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一般來說只要妳自己不惹事,除非倒楣透頂才會再被妖魔鬼怪當成目標。」
「這樣阿。」
陳婉放下湯碗,接過重到誇張的鈔票磚頭,把花花綠綠的錢磚堆在手上惦了惦。
「錢我收下了,可是你不能這樣就把我丟了。」
啪唧!啪唧!沉默不語的凡額頭上又多爆了幾條青筋。
「妳到底想怎樣?」凡從牙縫間擠出類似恐嚇的問句。
「你才想怎樣咧!重點根本不是錢!是我已經不敢相信這個世界!
我的神拋棄了我,我的家也沒了,親人也沒了,你還問我想怎麼樣?
我自己......,自己一個人,要怎麼獨自面對以後的生活?」
陳婉雙掌摀臉,瘦弱的肩膀上下起伏抖動,喉嚨裡還發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好了啦,我知道了。我真的不能帶妳到處跑,太危險了,我再想想辦法。」
凡不耐煩的放低音量。
「嘻!」摀著臉的陳婉嘴角微揚,眼裡閃耀出詭計得逞的得意光芒。
「嘖!」凡嫌惡的皺眉。「只好拜託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陳婉抬頭。
「那個女人!」凡的眉頭又鎖的更緊了。
「聽好!那個女人很強,絕對可以保護妳,而且她不會離開台灣。
只是她跟我有點過節,所以我不方便領妳見她,只能把妳帶到附近,
然後妳自己靠近。見了她就把我給妳的信物拿出來,
等確定我是介紹人以後,她如果問妳什麼問題,妳照實回答就行了。」
凡將手上的一枚戒指除下,輕輕塞在陳婉的掌心裡。
「為什麼......,我聽起來好像會有什麼危險的感覺......。」
陳婉低頭看著手裡造型粗曠的沉重戒指。
「不會啦,那根本算不上什麼危險,真的!」凡信誓旦旦的作著保證。
「笨蛋!王八蛋!白癡!從樓頂把我丟下來還說不危險?要往哪裡去也沒先說,
就這樣自己跑掉了,我要怎麼找人阿?說謊!騙人!還不是丟下我!」
陳婉邊哭邊罵,在一堆垃圾上手腳亂揮的扭著身子,
好不容易才有辦法從垃圾堆上滾下來。
咻!一種異樣的感覺迅速竄過陳婉腦袋,
讓陳婉不由自主轉過身去,雙眼愣愣的看著暗巷的某一端。
無數慘綠光影閃爍跳動,忽高忽低的朝陳婉奔騰靠近,
等陳婉的視網膜反應過來,才釐清那是好幾頭像是剝皮野狗的噁心生物。
帶著綠光斑點的詭異怪狗群迅速靠近,
卻全都從陳婉頭頂呼嘯而過,視而不見如同鮮美肉塊的孱弱少女。
怪狗們頭上沒有眼睛,通體肌理鮮紅分明,卻在身上各處長滿了大大小小,
不停噴發著綠色螢光的蠕動眼球,尾部末端一律燃燒著同樣碧綠的妖異火焰。
怪狗群依靠著不可思議的恐怖運動能力,
在狹窄濕滑的巷壁之間輕易交互跳躍穿梭。
「什!什麼鬼東西?」陳婉目瞪口呆的轉過頭去,目送狗群消失在暗巷的另外一頭。
刷!還沒從震驚中恢復,另一抹白色的身影又從陳婉頭頂流星般破空擦過。
「這!這是?」
陳婉雙眼一亮,從剛剛對方模糊的纖細身影,
還有鼻腔內依稀留存的香水氣味,陳婉可以非常確定對方的性別。
「女人。」陳婉默念。「一定是凡說的那個女人!」
陳婉朝著同樣的方向拔足狂奔。
躲在應該是較為隱密的巷子口,陳婉單手摀著胸口,
灼熱緊張的心臟激烈狂跳,幾乎要從用力緊抿著的小小嘴巴裡蹦了出來,
雙眼眨也不眨,饑渴的捕捉著眼前匪夷所思的超寫實畫面。
女子站在路燈頂上,居高臨下的掃視著地上層層包圍的猙獰犬群,
路燈從女子的腳下斜張籠罩,映照著狗群身上一閃一滅的妖異螢火,
就像是女子凜冽的殺意一般,將所有自以為在狩獵的愚蠢獵物給拘禁封鎖。
膚色賽雪,女子頂著一頭張狂的大波浪金色捲髮,
上半身是簡單清爽的純白色無袖棉質貼身短背心,
過低的領口被撐起變形,幾乎束縛不住渾圓飽滿的惹火雙峰,
被胸部提高的背心下襬失去作用,根本遮掩不了女子姣好曼妙的半截細腰。
女子懸吊在鎖骨下方的項鍊墜飾,是顆碩大精美的艷紅寶石,
寶石兀自流轉閃動著耀眼奪目的瑰麗光彩,像是叢正熊熊燃燒著的嬌豔烈火。
女子還在背心外面搭了件全皮質的純白長袖短外套,
緊貼朣體的大膽剪裁讓本已修長纖細的身材更顯優雅與強韌,
下半身則是一條簡潔俐落的低腰合身純白休閒褲,配著一雙依然純白的細跟高跟鞋。
在長褲與高跟鞋的完美襯托之下,女子緊實圓挺的臀部猶如誘惑,
放肆大膽的吸引挑逗著所有掃過其上的陶醉目光。
女子像是朵純淨無暇的熾白玫瑰,就連枝葉與棘刺都是清一色的如焰純白,
只在灼熱燃燒的花芯中蘊含了一汪腥紅,恣意驕傲綻放著甜蜜誘人的致命溫柔。
「好......,好美......。」
陳婉雙眼發直,像是被女子張狂外放的野性美艷攝去了魂魄。
「呦!原來是陷阱阿?」女子不屑的撇了撇飽滿水嫩的艷紅朱唇。
「不過這些數量就想聽完我一首歌,那還差的遠喔。」
「呼嚕嚕嚕嚕......。」
犬群伏低了身子,紛紛露出獠牙猙獰恫嚇,
蓄勢待發的裸露肌肉在一片碧綠妖火中突突跳動著,
在空氣中爆出此起彼落的嗶啵聲響。
「準備好了嗎?瘋狗們?」
女子輕了清喉嚨,用囂張跋扈的笑容破空喊出了第一個音。
「天......,天籟......。」
陳婉癡癡的張大了嘴,女子狂熱奔放的嘶吼著,
從嗓子裡爆發出一條又一條充滿愛與暴力的搖滾旋律,
每一個音符都飽漲著帶了殺意的兇猛溫柔。
女子全身因用力而緊繃內縮,像是正享受著某種壓抑的情緒折磨,
汗水迅速淋漓浸透了身上的衣物,
讓本已極度貼身的裝扮更顯玲瓏浮凸,姣好妖嬈的身段一覽無遺。
女子的聲音毫無修飾,激烈暴躁如同自萬里山巔傾瀉而下的洶湧瀑布,
與什麼黃鶯出谷或輕脆婉轉完完全全沾不上邊,但這樣強烈衝擊的震撼音波,
卻是陳婉短短十九年的人生中聽過最美妙的聲音,就像是天使的祝福一般,
沐浴著陳婉疲倦勞累的身體與心靈,毫不吝嗇的沖刷洗去陳婉今日體驗的那些糟糕。
警戒已久的狗群立即反應,同一時間閃電般蹬地跳起,輕易借力騰上半空,
身上眾多鬼眼劃出道道碧綠軌跡,迅速消除了與女子之間的高低差距,
無數利爪獠牙迅速射向手無寸鐵的大膽女子。
血肉橫飛!
絕大多數的狗群都在女子面前爆散四射,噴灑成紅綠交雜的血肉煙火。
部分反應夠快的狗群連忙凌空扭動身軀,狼狽勉強避開了看不見的恐怖殺招,
卻還是被女子致命無情的毀滅音波激盪到失去了平衡。
雙唇快速張闔不絕的搖滾女神嫣然媚笑,腹部微微使力,流暢奔騰的轉了幾個音,
還來不及落地的剩餘狗群也跟著身軀一震,瞬間炸成了幾蓬大團大團的濃稠血霧。
「蠢東西。」女子意猶未竟的收起了嗓子。
「不知道本女王的聲波傷害是有指向性的嗎?連第一段詞都撐不過去,真是一群廢物!」
女子翩然躍下,高雅的踩著高跟鞋來到了目瞪口呆的陳婉面前,
身上與鞋底全然沒有沾染到一絲黏膩噁心的血肉泥渣,
反倒是一直在旁觀看的陳婉被傻傻噴了個滿頭滿臉,
幾縷髮絲末梢還垂掛著塊狀半透明的黃綠黏液。
「喏!」女子伸出了手掌。
「蛤?」還沒回神的陳婉愣愣抬頭,看著比自己高挑不少的修長女人。
「蛤什麼蛤!給錢阿!聽我唱歌不用付費嗎?還是妳想跟牠們一樣用命抵債?」
女人兇狠的皺起了臉。
「女!女流氓!」
受到性命威脅的陳婉終於清醒,明白自己正受到一種叫做勒索的不平等待遇。
「什麼女流氓?叫我女王!」
女王一拳揍進陳婉的肚子,冷冷的開出了演唱不到三十秒的昂貴代價。
「一百萬!」
「我......,我沒有錢......。」
摀著肚子蹲在地上的陳婉痛到噴淚,想起來凡剛才把自己狠狠丟下樓的時候,
並沒有把答應要給自己的大堆鈔票一起丟下來。
「媽的......,死騙子......。」
陳婉頂著自己膝蓋的臉皺成一團,縮著身體氣若游絲的前後左右搖晃嘟囔。
「少裝死!沒有錢就用東西抵,首飾手錶都可以。」
女王用腳尖頂了頂陳婉的額頭。
「首飾......。」
陳婉用力閉了閉眼睛,把滲入眼裡的冷汗擠出眼角。
「有......,我有......,有這個......。」
抱著肚子彎腰駝背的慢慢站起,陳婉從口袋掏出了凡給的戒指。
「嘖!」女子嫌惡的皺眉。「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
陳婉臉色慘白的點了點頭,女王剛剛看似輕鬆寫意的一拳卻是重如泰山,
讓陳婉不禁懷疑自己倒楣的內臟是不是被打破了。
「那個男人!」女王的眉頭又鎖的更緊了。
「那個明明殘酷猙獰,兇狠暴戾猶勝惡鬼,卻老愛自稱正義的瘋子凡赫辛?」
陳婉再次瞇著眼痛苦的緩緩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女王嘴角那抹不懷好意的危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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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 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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