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異誌4
初次寫文，敬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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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人群的後方，不經意從縫隙中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那個人的臉，一位老婦人跪在他身旁嚎哭著。
周遭有人忙著打一一九，有人幫忙維持秩序。
"是樓上那個人!"我訝異地走上前去，卻看到他站在屍身不遠處，像在發呆的樣子。
可能剛剛發生的意外對他的衝擊太大了，以至於一時反應不過來。
通常已經死絕的人，魂魄看起來總是透徹清亮。而我到醫院探病時，曾看到有些病人在氣息彌留之際魂魄偷溜出來的情況，那時魂魄呈現的氛圍卻與逝去者有些不同 - 是刷上一層灰色的混屯。
現在這個人應該處於重傷生死之際，還未真正離開人世間。
但是這時卻從原本就被太陽曬的燙熱的柏油地底冒出許多看來不懷好意的"祂"。我說過這附近曾經經歷過許多不同的用途，加上這個路口設計地的確十分不友善 (校門口前是非正T型的三方交叉，而且其中有一條路還是緩降坡)，所以無論是以前或現在都曾發生過許多事情。
我相信圍觀的許多人也同時感到一股不尋常的寒意，雞皮疙瘩豎起，但卻不知道怎麼回事。
感覺這些"祂"非常渴望某些東西。
我了解，這是冥界古老而不成文的規則，很無情的，他們在找替死鬼。
以前在鄉下曾看過類似的景象。二姨婆的兒子，我應該要叫表哥，在十歲時，路過附近的水塘時被捉交替，來捉交替的是不小心溺死在水塘中的三姨婆的女兒。
當初大家都很納悶特地因為溺死過人圍起來的水塘怎麼又發生這種事?只有身為目擊者的我才知道，當時表姊是拚了身家性命 (咦?) 把時運低的表哥拖進去。當時我所感受到表姊的渴望也像今天這樣。我想過去救表哥，但是沒成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裡。
誰說天理昭昭?或許根本這世間根本沒有道理可言。不然怎麼可以讓”抓交替”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天地之間公然發生?只是運勢低，只是碰巧，一個人可以活該被討去在陽世間生存的權利。
在車禍現場，除了人界，鬼界也一片混亂。
不只人界弱肉強食，其實非人界也不惶多讓。出現於此時此地的這些"祂"多半是看準這個因意外而死的新魂還弄不清楚發生甚麼回事，趁亂找他當自己的替死鬼，誰先搶誰贏。
我發揮天生雞婆的精神，想過去叫他趕快回到身體，但反而與他被這群捉交替的包圍。
我跟祂們的頻率太接近，使一般人只有感受到的涼意到我則是慄寒。平常一、兩個鬼還好，這次可是一大群欲望強烈的魂魄。照理說人的魂魄在命定壽命終了之前，應該與自己的肉身不太能分開，但是我居然開始頭腦暈眩。
救命！
突然一個揹著大包包的高大人影出現，臉龐漸漸浮出…是張書。
他只是靜靜地靠近，有時不經意揮了揮散發青色光芒的指爪，這些鬼敏捷者退避消失，不慎觸碰者魂飛魄散。
我緊緊抓住張書的衣襟，好像溺水之人抓緊浮木。
慌亂之間，我的眼角瞄到那個住在我樓上的年輕男子不知道懷裏揣著甚麼東西，似乎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往某個商業大樓走去。
***
曉強回到公司，把胸前抱著的包裹放在桌上，包裹中是甚麼東西呢?目前沒有心思看。
他只是木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
要做甚麼事呢?剛剛好像看到誰來著?腦中一片空白。
現在只是覺得坐在辦公室最後面大椅子上的那個滿臉紅光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礙眼。
老闆嗎？是老闆。
他曾經很崇敬老闆－也就是他的上線，但是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對勁，現在一看到他就覺得噁心。
感覺不太舒服。
曉強看著公司繁忙熱絡的景象，每個人都精神抖擻，每個人表情都覺得自己前途無量。
他看到角落有一個老先生盯著老闆。曉強覺得很納悶，以前並沒有看到過這個人呀？而且這麼明顯盯著老闆大家對他居然視而不見。
"老先生，你是誰？你怎麼坐在這裡？"
"我只是來看看我兒子。我知道他很忙，沒時間來看我，所以我自己來看看他，看他有沒有正常吃飯？有沒有平安過日子?"
"老先生，過來坐坐，喝一口茶。"曉強斟了一杯茶給老先生。
"謝謝你呀，年輕人。"老先生聞了聞茶。"我覺得他根本沒有好好理會自己。"
這時辦公室還是一如往常喧鬧，不知道大家為什麼覺得這麼興采飛揚?
"也忽略最重要的事…"老先生繼續說。
"最重要的事？"
"嗯，最重要的。"
老先生終於啜飲了一口茶。"可惜我沒辦法告訴他，太遲了。"
"老先生，現在就可以告訴他呀？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他現在太忙，不好意思打擾他，等一下就到午休時間，你可以跟他一邊吃飯一邊聊。"
"還是算了，想想這種事講也沒有用。反正按照這樣生活過幾年他的身體也會差不多了，那時我和他就可以好好聊聊，總結一下緣分。我只希望我的孫子們不要像他那樣…年輕人，你一定要記住，成功不成功不是以金錢來衡量，如果把全部人生押在這裡，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我現在要走了，再會！"
"老先生再多坐坐嘛！我請老闆…"
老先生消失在大門外。
"最重要的事？甚麼呀？"
曉強無意識地看了看桌上的包裹。
***
醒來的時候，是在學校的醫務室。
"你還好吧?"敏如學姊問。
"我還好…謝謝!"
"嚇死我們了!"
"可能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吧!"
我是說真的。
"校護也說可能是看到刺激的景象，還好你不久就醒來。"
但我不是看到什麼刺激的景象才失去意識，真正的原因我無法告訴他們。這種血淋淋的景象對我來說算不得甚麼，因為我知道這些軀殼只是表象，他們何去何從才是重點。人對未知的事物通常會恐懼。
"我剛剛好像是被人抱進醫務室的?"我問，迷迷糊糊之間的印象是如此。
"對呀!原來他是今天餐會缺席的那個學弟。"
"張書?"
"對呀!他的名字叫張書，你怎麼知道?"
"呃…說來話長…那他現在呢?"
"他說他有事先走，你多休息吧!"
對於他的來歷我越來越納悶了。對了，明天到茶店時，逼問崔叔。
***
回到舊公寓，二樓的燈是亮的，而且牆外出租的廣告不見了。有新住戶搬來嗎?
還在納悶，大門內出現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張書…"
張書用他的眼睛睨視我，依然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你搬來這裡嗎?"
張書嘴角動了動，不想動嘴的擠了一個聲"嗯…"
"我也住在這裡!"
張書又動了動嘴角"嗯…"，就提著垃圾到回收箱，走了。
走前還瞟了瞟公寓旁的那棵山欖。
敦親睦鄰是人該有的禮貌，更何況張書救了我。我決定送他喬遷禮物，於是立馬騎著我剛請舅舅寄上來的腳踏車，去買了一個我在附近發現的一家美味糕點店的招牌蛋糕。
"誰?"
"我是晴空。"
門打開，張書頭髮躺著水、衣衫不整出現在門後。
"學長，送你蛋糕，謝謝你今天送我到醫務室。"
"沒甚麼。"正港的省字一哥。
"請你一定要收下!"
張書接走蛋糕，就直接把門關上。真是的…無情的人，我還想旁敲側擊一些事情。
這時樓下大門傳來開門的聲音，我看到原來住樓上那個人回來了，不…正確來說，是住在樓上那人的魂魄回來了。
我之前提過，脫離肉體的魂魄，剩下的只是自己永無止境的執念。可能住在樓上的人還有甚麼心願強烈的使他繼續留在人世間吧!
洗完澡，我大字型躺在床上看閒書，突然聽到門外砰一聲，好像有什麼物體撞在門上，打開門一探究竟，居然看到張書倒在地上，臉紅紅的。
"張書！張書！"我搖了搖他，他動了一下，然後居然開始打鼾。該不會是喝醉酒了吧？怎麼辦？我還是得把他放到他的房間才行，不然他今天可能真的在走廊睡著。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把他拖扶下樓梯扶拖到他房間，還好門沒鎖，呼，不然真的慘了。
進到他房間，房間的擺設讓我吃了一驚，四壁都是書架，書擺列得整整齊齊的，房間的中央有一個小木桌，旁邊就一個床，其他就沒有了。
小木桌的中間擺了我剛送給他的蛋糕，蛋糕被咬了一口。
我頓時察覺"不會吧？難道他是吃了我送的蘭姆酒葡萄蛋糕醉倒的？才一口而已，而且蛋糕內酒精應該也被蒸發的差不多了才對?"
看著看著，突然有人把我用力轉過去。
"你在做甚麼？"張書眼神迷濛的看著我，這個人怎麼一下就酒醒了？
"沒…"
"以後不要隨便進我房間。"
開玩笑，誰要進你房間！還不是要把你搬進來?
"…"我剛要說什麼，突然碰一聲撞擊，張書房間窗戶飛濺碎裂滿地，我看到失去玻璃的窗洞伸進山欖，但是只有一剎那，是我看走眼了嗎？
阿！你受傷了！當張書轉過身時，我看到他手臂上扎入一片碎玻璃，鮮血汩汩流出，但並沒有血腥味，卻有強烈的特殊芳香。
"我回去拿藥箱！"
"不用…"張書還未說完，我就跑到樓上。
再回到張書房間時，聽到張書對著窗外的山欖喃喃耳語。
我雖能分辨人、鬼或介於之間的狀態，但是對於其他世界的生物、非生物卻不太有研究，張書既不屬於人道、鬼道，那他是甚麼呢?
這時候房間破門而入一個少年，劈頭就對張書說"大哥，你怎麼搬家也不告訴我？"然後他看到我，指著我的鼻子對張書問"這個女人又是誰！"
但是張書卻不回答我們這些問題，只說一句"全部給我滾出去！"
就在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時，只見崔叔戴著榭寄生作成的花圈 (榭寄生大概是剛從茶店庭院樹上拔的吧?)、舉著桃木劍衝進來。
"甚麼事?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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