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ah》的開頭是這樣的:
“In the beginning there was nothing, temptation led to sin.”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也非常昭示性的開頭。打從一開始,導演Darren
Aronofsky已經無意挑動了部分觀眾的神經。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著名
作品的《聖經》,開頭則是如此:
“In the beginning, God created the heavens and the earth. ”
看完第一句話,我已了然於心。改編自聖經的《Noah》,從第一分鐘
開始就定了調:這裡的一切典自《聖經》,但就是沒有神。這個解
讀當然不是危言聳聽,畢竟事後想想,Darren Aronofsky在片名就隱約
透露出了這樣的訊息了,當偌大的「Noah」四字打在螢幕上的時候,
我們應該就要知道,這部電影的價值不在方舟、更不是神,而是人類
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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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樣的手段正確嗎?我認為的確不是最高明的方式。這麼說吧,
《Noah》無疑是一部和唱聖經反調的電影,可是其故事情節卻是源自
聖經,這其中存在一些弔詭。假使 Darren Aronofsk y只是想要以現代
角度切入聖經,來探討信仰的根本,那麼他是確確實實的觸碰到了一
些灰色空間:引自聖經,怎麼可以否決神?基督教的信仰核心,或許
就是上帝的存在之權威性,亦即所謂「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
是神」。
我舉一個長久以來和聖經作對,但目標同樣典自《聖經》的音樂文化
──黑金屬(Black Metal)來舉例,這種音樂的表現模式是擁抱黑暗的,
而最極端的表現手法就是歌頌撒旦。然而部分只得其形的偽黑金屬樂
團之所以在思想上只是二流,就是因為他們最後始終墮入了他們反對
的基督教文化之中,開始擔任撒旦的代言人。而這不過只是青春期的
叛逆噪音而已,真正不朽的黑金屬樂團深知自己的屏棄之物是什麼,
這是它們音樂主題的張力所在──當你化身成聖經創造出來的恐懼本
身(撒旦),那麼你也不過只是文本的一部分而已。
這麼說起來,你或許會覺得Darren Aronofsky這樣的改編有點無禮,
甚至是有點粗魯。然而在整個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故事中,所有的聖經
象徵都經過了再造,在恢弘的架構,以及溫暖的結局中,我幾乎可以
斷定,Darren Aronofsky並不是要與神為敵,他只是試圖在「如果神
的形象不再權威」的基督教世界裡,發掘人的價值而已。
我非常喜歡結局中,含出走前留下的那句「I don’t belong here」,
另外這個安排也是匠心獨具。首先來說含這個角色,對照起他的父親
,含很早就發現了「人」的特質,即使這個過程可能是充滿好奇的、
貪婪的、慾望的,他依舊相信命運不完全是交給神諭的方向盤決定。
然而諾亞最後在方舟上同樣是發現了「人」的價值,人類才得以被救
贖。含的痛苦在於,方舟上的發生的事情最終證明了他是對的,人有
能力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含的女友納莉爾卻不應該被遺棄,既然父
親決定拯救人類,卻為什麼要放棄納莉爾?
含的出走及對於新世界的拒絕是必然的,而《Noah》中最神來一筆
的改編就是含的離開:人類若真的按照《Noah》改編的故事延續子嗣
,那麼我們就是諾亞一家亂倫的後代,但是出走的含有沒有可能同樣
也延續了人類的存在?這個無限的可能相當美好,也十分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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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核心,在最後伊拉對諾亞說的一席話中:
“He asked you to decide if we were worth saving.”
神諭要你滅亡貪婪的人類,但是你有權利,也有能力解讀成「測
試你們是否有值得被救贖的可能」。從這個角度上來看,《Noah》
即便在過度大膽的表現形式上還有討論的空間,然而那不過只是形
式的問題而已。挪用聖經架構底下的神髓,無疑地相當現代,也值
得我們把宗教的衝突擺在一旁,思考永恆的生命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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