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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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ogfried (波西米鴨) 站內: marvel
標題: [創作] 假期
時間: Wed Sep 8 00:05:26 2010
終於放假了。
我大口呼吸著代表自由的清新空氣，看著街道上往來的人群，竟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明
明那曾是我每天生活的城市，現在看起來卻有總既熟悉又陌生的奇特感覺。因為我已經一
年沒回來了。
無論如何，感覺真好！暫時脫離那每天無謂的操練，以及黑暗無趣的營區。曾經聽人說過
：「自由誠可貴，不過通常是失去以後才會察覺。」
在一年失去自由的痛苦日子後，最大的補償就是這為期一個月可以真正重獲自由的假了。
我在離開營區的一刻，就決定要好好珍惜這個假期。我知道將會很自由、很開心，不過我
到從未想過會有一段美麗的邂遘……在放假的第二天，我遇見了小幽。
初次見到小幽，是在是在靠近海邊的商店街。那是來海邊的觀光客總是會經過的熱鬧街道
，攤販賣著各種海產或是紀念品，在這夏末時光生意好的不得了。
我駐足攤販的塑膠蓬下，輕輕閉上眼睛深呼吸，懷念的烤魷魚香味深入肺腑，讓我滿足而
陶醉。
當在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水藍色洋裝的少女。她的皮膚非常白皙，長直
法柔順地披在肩膀上，正撐著一樣水藍色的陽傘，背對著我望著海洋的方向。我的目光很
自然地被她所吸引，一時無法移開。接著我開始好奇她的面貌，不知道是否如我想像的優
雅而秀麗？
我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隨著人潮前進的方向走過少女的身旁，大概超越她五步的距離，
我回頭望向她……
沒想到她竟然也看著我，一種尷尬與害羞的情緒湧上，我連忙別開視線……不過她那帶著
一點陰鬱氣質的可人臉龐，卻已經深深印在腦海中了。
當我再次鼓起勇氣把視線移向少女，她對我笑著……應該是在和我打招呼的意思吧？不是
很確定，但是她絕對是看著我。
「嗨！」如果是跟我打招呼，又是那種充滿善意毫無懷疑或恐懼的眼神，我還迴避的話那
麼實在太沒禮貌又沒種了。
「嗯。」她有點靦腆地對我點頭示意。
「來海邊玩嗎？」看她的裝扮和感覺不像是本地人。
「對啊，剛好放假，想來看看海。」她的聲音輕輕柔柔，讓人聽得很舒服。
「放假啊，」我對這個詞相當敏感，「我也是呢！」
「你也是學生？」
「其實不是，我……剛從營區放假出來。」我抓頭笑著，那樣子應該很蠢吧。
「阿兵哥啊？」少女的表情有點訝異。
「對啊，真後悔當兵啊，沒有一天好日子。」我忍不住抱怨，不過依舊是很開心的表情。
「我以為現在當兵都很……涼。」她上下打量著我，大概也覺得我的身材或是膚色不像是
一個精實的阿兵哥吧。
「別人可能還好，不過我們那裡可是地獄啊！」我搖頭苦笑，「別提了，難得離開那鬼地
方，不想再講那裡的事了。倒是妳，是學生放暑假？」
「嗯……算是吧！」她的笑容好甜，「想好好把握一年一度的假期，好好到處走走。因為
想看海，就來到這裡了，不過其實並不熟。」
「那正好，我可以為妳帶路。」我指著大馬路的對面，「其實我老家就在這裡。」
「太好了！」
「不過妳就自己一個人？」
「生命不就是這樣嗎？」女孩的話讓我一頭霧水，「孤單地一個人誕生下來，在獨自離去
，有誰能永遠跟在身旁嗎？」
「這麼說……確實如此呢！」我雖然有點訝異她這麼說，不過還是附和著。「走吧，帶妳
到這一帶最美的海灘！」
「嗯，好。」
看著她開心又期待的笑容，我心情也跟著雀躍不已。
「來，幫妳撐傘。」我紳士地接過陽傘。
「謝謝，不過麻煩你撐好喔，我不能曬到太陽的。」女孩提醒著，難怪她那麼白皙，果然
女生都很注重防曬。
「我叫作阿鳴，很高興認識妳。」
「叫我小幽就可以了。」
我帶著她，鑽進在地人才知道的小徑，來到這座城市最美的海邊。一片潔白海砂推展出開
闊的海灘，湛藍的海水來回舔舐著。
「哇，好美！」小幽讚嘆著。
「不賴吧，我們都叫這裡情人灘。風景很美，尤其傍晚的時候，會有很多情侶在這看著海
上的日落。」
「你常來嗎？」
「心情不好的時候常來，獨自看著火紅夕陽被湛藍海水吞噬，壞心情好像也被熄滅，掩蓋
到海底一般。」我回想著，覺得還蠻好笑的。
「只有自己一個人？」小幽大概想到我剛剛降這裡是「情人灘」。
「對啊，總是只有一個人……」我轉頭望著小幽的側臉，惡作劇般笑著說：「生命不就是
這樣嗎？一個人來、一個人去……」
「哈，太卑鄙了！」小幽開懷地大笑，「竟然用我的話，我要收專利費！」
「這樣好了，待會看完夕陽，請妳吃晚餐當專利費？」我俏皮地說。
「不要啦，不然你介紹一下這附近有沒有好的住宿地方好了。」
「妳會住在這？」我試圖隱藏心中澎湃的興奮。
「對啊，來度假總要多住幾天，而且這附近那麼美。不過可惜我人生地不熟，這幾天可以
都找你當導遊嗎？」小幽害羞地問。
「當然沒問題，住一個月都沒問題！」我大聲地說著，「反正放假也閒著無聊。」
「真的喔，那我真的就住滿一個月喔。」小幽想了一下，「正好回去開學。」
「好，那麼我一定要帶妳深度旅遊，徹頭徹尾地了解這座城市的美妙！」我自信滿滿。
接著我們坐在沙灘上，一面看海一面聊天，我把我記憶中關於這座城市的歷史、文化、這
片海域的觀光，以及許多小故事與小幽分享。她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接近
了海平面。
「妳也喜歡夕陽嗎？」我問著。
「喜歡……」她甜美的笑容同時有著陽光的溫暖和海洋的柔媚，「尤其海邊的夕陽，海水
緩緩地擁抱火熱的太陽，將世界拉入只屬於兩個人的黑暗……」
「嗯。」我聽著她詩意盎然的話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卻對著我露出狡黠的微笑：「壞心情好像也被熄滅，掩蓋到海底一般。」
「什麼？」我笑到岔氣，「專利費！」
夕陽就在我們的笑語中，悄悄地潛入海洋……
天黑以後，我帶她到附近的旅館。老實說，心裡覺得很可惜不能帶她回家住。到旅館門口
的時候，她不斷感謝我，說今天就先這樣，於是我就離去了……
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對勁，雖然跟在她旁邊check in確實是很奇怪，迴避一下也是有道理，
不過今天的旅遊行程就這樣結束未免也太早了點，而且明明看她越晚精神越好。
我忽然發現才分開一下下，就覺得好落寞，好想一直和她待在一起，即使只是胡亂聊天也
好……在這時刻我驚覺自己竟然愛上她了！
「在想什麼啊，阿鳴？」
「咦？」我一回過頭，小幽竟然就在我身後！我什麼時候有這種心想事成的法力了？
「那麼訝異幹嘛，見鬼也不必這樣。」小幽笑著說，「你既然是阿兵哥，作息應該很正常
吧？」
「其實也沒那麼正常，晚上才是出任務的尖峰時刻啊。」
「所以還有精神帶我夜遊？」原來小幽其實也有一樣的想法。
「越晚精神越好！」我毫不猶豫，「您真內行，大部份觀光客都是白天來玩水，不過我覺
得啊，最美的其實是晚上。不過一樣要在地人才知道，走吧！」
「去哪？」
「好地方。從那邊登上一個小山頭，要走一小段路喔。」
我太過急切，一面邁開腳步，一面就很順地拉起她的手……
「啊。」我感覺她的手好像有點冰冷，她連忙把手收回去。
「對……對不起。」我道歉著。
「沒關係啦……」她低著頭感覺不像是討厭，但又好像不是單純的不好意思。「走……走
吧！」
花了一點時間，我們終於爬到了山頭，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已經可以瞭望整個城市。
「這邊……妳看！」
城市的繽紛燦爛的燈光遍佈，如滿天繁星，又似綿密花海。海邊港口的燈，甚至漁船的燈
也都鮮明可見。
「哇……」小幽目瞪口呆。
「還有那邊，」我指著稍遠的地方，跨越兩地的拱橋上面有彩色的燈光，不斷變換著顏色
，光彩奪目。「不錯吧？」
「太不可思議了，這裡……好美……」
「這是附近最好看夜景的點，不過很少人知道。」我才剛講完，就聽到面不遠有人講話的
聲音。我們兩個都噤聲，面面相覷。
「爸爸，那邊有兩個人耶。」小朋友稚嫩的聲音。
我害羞地把身體壓低，希望不要太引人注目。
「哪有，」爸爸的聲音，看來是閃過他視線了。「不要亂說啦，我們回家囉！」
等那對父子一走，我們兩個才爆笑出聲。「哈哈哈……」
「你不是說沒什麼人知道？」
「他們一定是很內行的在地人。」我無奈地說，「不過依照一般人出現的頻率來說，短時
間大概不會有人經過了。」
「還能這樣算的？」小幽帶著懷疑地笑，「不過你幹嘛帶我到那麼隱密又沒人的地方啊？
」
「我……」我覺得自己大概羞紅了臉，尷尬到難以啟齒。本來想說只是來景色最好的地方
，但卻又說不出口，怎樣都很容易被誤會………「這……不是啦……妳不喜歡嗎？」
「沒有啦，別在意，我很喜歡，我喜歡人少的地方。」她甜甜地對我笑著，「我很喜歡這
座城市，喜歡這裡的風景，也喜歡這裡的人……」
「小幽……」我望著她溫柔的眼眸出神，似乎反射在她眼中的燈光讓我感覺頭暈目眩。淡
淡的月光照著她白皙的側臉，像是上了一層柔美朦朧的妝。我忍不住緩緩地靠近……「妳
……好美喔……」
在我們眼神交織的下一瞬間，我忍不住貼上了她的唇……在夜裡遙遠的海浪聲以及絢爛的
光采中，我吻了小幽。
毫無疑問地，我們相戀了。
這不但是我最自由，也是最幸福的假期。我帶著她跑遍城市各地，遊覽每個地方。玩遍以
後，開始前往附近的郊區。美好的時光一天天過去，我們沉浸在愛情幸福的美好，不知不
覺，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
忽然間，幸福被巨大的恐懼取代。我即將要收假，回去黑暗殘酷的軍營，而她也將回到自
己的故鄉……也許我們之後很難可以再相見了。
「妳故鄉是在哪裡啊？」我問著。
「嗯，很遠的地方……」
「很遠？有多遠？」
「很遠很遠……」小幽的眼神也相當落寞，感覺似乎她也意識到我們沒有未來。
「究竟是哪裡？在遠也沒有到不了的地方啊？」
「不是到不了，但是你不能去。」
是沒錯啦，我哪裡也不能去，畢竟我的世界就是那個地方。雖然現在愉快地身處長年被喚
作家鄉的城市，但是根本不算我的居處，只是放假返鄉的一個據點罷了。
「你說也是後天收假吧？要回去部隊？」
「嗯，我們的單位比較特別，一年只能休假一次，雖然有一個月……」
「阿鳴，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的……曾經有過的美好，那就很足夠了。畢竟……感情的關係
是不能勉強的……」小幽沉重地說。
「難道都沒有辦法嗎？」我其實心裡也知道不行。但是感情實在太過殘酷，愛上了就是愛
上了，即便早就知道自己不該愛對方。
「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小幽殘酷地說出結論，像是一把刀劃過我的心頭。「所以……
對不起了，我要離開了，還是快點忘了我吧！」
「我不能……」我忍不住淚水盈眶。
「是我不好，早知道會有今天的。阿鳴……永別了……」小幽忽然轉身就跑。
「小幽！」我愕然望著她的背影，等我回過神上前追了過去，竟然短短一瞬間就已經消逝
在黑暗之中了！
「小幽！」我大聲地哭喊著，但是聲音也漸漸被黑暗，以及海浪的聲音給淹沒……
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無論走到哪哩，都充滿著和小幽共同的記憶。本來美好的畫面，現在
都如同針刺在心頭。我本來以為地獄已經夠苦了，但是現在卻發現失去摯愛的煎熬更加難
熬。
過了幾天，再隔天就是收假日了，我心中只是好想再見她一眼。她已經回去了嗎？故鄉究
竟是在哪裡呢？我發現我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我再次走過我們相遇那天的海邊，情人灘的夕陽在海上緩緩消逝，就像我們的感情一般倏
然溶解，我的心情一點也無法好轉。
接著我走到小幽住宿的旅館，想說也許她還沒離開。不過我看了住房的紀錄，裡面竟然沒
有任何疑似小幽的人……難道她後來根本沒有住在這裡？我困惑不已。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我們眺望夜景的山頭，坐在我們第一次接吻的石椅上，無數的燈光在
我眼中更是斑斕刺眼，因為在淚水中不斷折射。
「還好嗎？阿鳴。」
「啊，牛哥！」我回過頭，嚇了一跳，竟然是軍營中的長官！
「明天要收假了喔，別忘了。」
「我知道。」
「收假難免心情會差啦，好好調適一下吧……到時候回去還有的忙呢！尤其有些弟兄可能
會故意不歸營，到時候還得把他們押回去。我是希望儘量不會啦……」
「嗯。」我多少也想過逃走，但是自己很清楚是一定會被抓回去嚴懲的，更何況我也不一
定能找到小幽。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加油啦，我要先回去了，還要先做些準備。明天到時候要管制又要整頓的，可有的忙呢
！」
牛哥離開以後，我也打算要下山。不過正當我站起身，手碰到了椅子上有個東西？
我發現那是一封信，我很自然地就把它打開來，讀著上面的內容：
「阿鳴：對不起，我一直很抱歉又很掙扎。你一定會覺得我很糟糕，為什麼堅決要離開。
我並不是因為你當兵，也不只是我住在遙遠的地方，這些問題都不能阻礙我對你的一片情
。但是有件事情我一直隱瞞你……我沒有勇氣跟你說，因為我怕你也沒有勇氣接受……其
實，我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過世了……」
「什麼？」我嚇得叫出來，難以相信眼睛看到的內容，「難道……」我接著看……
「我確實是學生，也是放假沒錯。不過我是地府女鬼學校的學生，這次的假期也是陰間一
年一度農曆七月的假期。人鬼疏途，隱瞞自己身份和你相戀是我明知故犯的大錯，一切只
有盡快了斷了……儘管我還是很愛你。小幽。」
我發狂似地狂奔著，絲毫不願放慢速度。
泛著詭異光芒的道路兩旁，開滿了豔紅的小花。我不斷衝向前，終於到達了偌大的門口，
門前有聚集許多收假的身影，沸沸揚揚。
我不斷地張望、尋找，無數堆疊的身影，實在令人很想放棄。
「小幽……」我好希望能夠像那天一樣心想事成，小幽就在我身後現身……
原來小幽是個女鬼，我竟然絲毫都沒有發覺，所以她皮膚白皙，白天總是撐著傘。喜歡人
少的地方、喜歡夜晚。還有她冰冷的皮膚與雙唇……
一陣寒風捲過黃泉路，路旁鮮紅的彼岸花紛飛……在花瓣間我似乎看見了一個穿著藍色洋
裝的身影……
「小幽！」我忍不住含淚大喊。
「阿鳴？怎麼可能？你怎麼會在這裡？」小幽訝異地下巴快掉下來，「難道你想不開自盡
了？」
「自盡妳的頭啦！」我好氣又好笑，「妳是鬼幹嘛不說……」
「不會吧……」小幽難以置信地搖頭，「你……不可能啊，你說你是阿兵哥……」
「我不是那種阿兵哥啦，不然最好現在人類還有一年只放一次假的軍種。我是守衛地獄的
士兵，牛頭將軍的手下啦……我不是說過嗎？『我們這裡可是地獄啊！』」
「哈哈哈……」小幽含著淚水大笑。
「我一直以為妳是活人……」
「我還不是一樣，你說我不跟你講，你還不是一樣！」小幽又氣又笑。
「我怎麼敢說，我怕嚇到妳啊……我愛妳啊！」我喊得太大聲，鬼門前的眾鬼目光全部聚
集過來。
「我也……愛你……」小幽快步跑了過來。
我緊緊抱住她，確確實實地感受到確實是鬼的身體，內心踏實不少，幸福感也滿溢而出。
如果我們都是鬼，那就沒問題，沒問題了……原來所有的問題都只是誤會，真是太好了！
「我們就算喝了孟婆湯，投胎也要在一起喔。」
「一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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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 獻給收假的阿飄
本文為波西米鴨作品，轉載前請先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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