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秘密(四)

看板story作者 (雲心)時間7年前發表 (2017/06/02 21:53), 7年前編輯推噓1(101)
留言2則, 2人參與, 最新討論串1/1
  第四章:誰知髮鬢白如雪   低著頭,思緒於是貼近了心房。   想說的話,卻被羈絆給淹沒。   誰想念了、誰離開了?   誰愛上了、誰又哭泣了?   既然感情無法自欺欺人,   就學會殘忍的離開。   我在下雨的天空尋找線索,   答案永遠藏在唇邊的守候。   --------------------   台中的清晨,下了一場微風細雨。一夜過去,宜仲只在芹曄的手機留下一行訊息─「 家裡有事,我回去一趟,星期天回來。」小葉子發了一會呆,接著想起昨日跟雨澤聊到他 學生時代喜歡的夢中情人杜雲楓。當時二人聊了一陣子,雨澤卻突然沒有回應,這時才發 現,雨澤已在凌晨二點的時候,回給她訊息。   「世界上最悲傷的情歌,不是張學友;而是唱著陳奕迅,妳卻不知已十年。」   看著雨澤寫下的字句,小葉子隨口吟著,心下一陣感觸。   「原來,這就是你想念她的心情。這個讓你一輩子忘不了的女孩,一定特別的很,而 且超有氣質。不像我屁股來屁股去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小葉子自嘲地說著,忍不住 噗哧一笑,心情也算有了個轉變。   也許是賭氣,芹曄沒有追問宜仲回家的事。由於妹妹去桃園找姊姊,爸媽也不在台南 家,一個人難得的周末假期,沒想到就這樣被宜仲給破壞了。悶哼一聲:「哼,我才不去 找你,既然你不理我,我就好好放自己一天假。」小葉子的心念一決,就像一江春水向東 流,誰也喚不回。   來到衣櫃前,準備挑件輕鬆的衣服,卻見蓬蓬裙笑吟吟的掛著眼前,芹曄突然有了新 的想法:「今天星期六,雨澤應該放假吧?他跑台中這麼多次,總該換我下去找他玩。不 過……」想起雨澤說過,他有時候還是會在假日與雪霏餐聚。念及於此,想要給他驚喜的 念頭,轉瞬消失。   「要先問他嗎?」   應該是要的,習慣事前規劃的她,本不該在這個環節上出差錯。片刻的猶豫,芹曄做 了一個少見的決定。   「問了,只是為難他,我才不要他為了我改變行程。假如他真的沒空,我就一個人旅 行吧。」   既然註定飄落,哪管它是泥還是水。就算沒人拾起,總能等到春雷的時候,換一場重 生的喜悅。準備一個簡單的包包,上網查了發車時間,預計中午的時候,就能來到高雄岡 山火車站。   「還在睡吧?三個小時後,我才來吵醒你,嘻嘻。」進入車廂,坐在靠窗的位置,芹 曄戴起耳機,閉上雙眼,靜靜聽著王力宏動人的歌聲。在獨個兒的世界裡,回盪著『你不 知道的事』。 ------------   應該是放鬆的休假日,但是昨晚一個折騰,使得雨澤這一睡,直睡到了早上十點才醒 過來。   「小妹,妳一定要好好挺過去!」想起昨晚喬紅倒下的瞬間,依舊心有餘悸……   一通電話,喬紅墜入了生離死別。雲飛聽她口中念著學長二字,對照阿爺最後的隱喻 ,不祥的預感猛然而生。強忍著驚慌,雲飛將喬紅穩穩扶住,放在沙發上,伸手推著她的 太陽穴,幸好喬紅沒有昏厥過去,但是淚水狂下,語聲悽然的她,著實令人心折。   「發生什麼事?誰打的電話?」雲飛壓抑情緒問著。   喬紅大哭著:「學姊……我要找學長,快帶我去找他……」   此話一出,雲飛心裡重重一沉,不禁脫口而出:「棋華出事了?到底……到底怎麼了 ?」   喬紅搖了搖頭,卻只能哭泣。   一旁的雨澤趕緊上前握住喬紅的手,柔聲說:「沒事的,我們都在。妳慢慢說,不用 害怕。」   「是……」喬紅淚眼望著雲飛,終於說出令她傷心欲絕的話:「小姑剛剛在醫院…… 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都……」泣不成聲,痛徹心扉。雲飛一聽噩耗,也跟 著落下淚來。   雨澤雖不清楚,但知道這位小姑就是當年來找喬紅的人。如今,雙親去世,最親的小 姑又離她而去,喬紅內心的悲痛,實在無可比擬!   緊接著聯絡棋華,告知他這個突來的消息。由於雲飛的小孩還在小鋪店裡,喬紅便在 雨澤的陪同下,搭乘高鐵先行前往台北。雨澤沒在台北停留太久,留給二人獨自的空間。 等他回到高雄住處時,已經凌晨一點,才發現芹曄發送的訊息,在悲傷的氣息下,回傳了 那行詩句給她。   一番梳洗後,整疊了哀傷與疲倦的心情。撇眼一瞧,阿貓在床上睡的好不過癮,雨澤 苦笑一聲:「就算世界末日來臨,我看你還是會睡到翻肚。」阿貓輕抖著尾巴,沒想理他 。   這時,電話響起,加油站領班李子為打來。   「子為,怎麼了?」   「站長,阿頤今天沒來上班。我有打二通電話給她,可是都沒人接,你要不要幫我找 看看?」   「好,我去聯絡,等我消息,你先忙吧。」   掛上電話,雨澤想起阿頤昨天說過,要去同學家忙報告的事,該不是忙累了在同學家 睡著?怕阿爺擔心,雨澤趕緊撥給阿頤,幾個聲響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   阿頤應答的聲音很清醒,但卻比平常冷淡許多,雨澤問著:「妳怎麼沒去上班?該不 是昨晚都沒回家吧?」   「我沒事。」阿頤答非所問。   也許是經歷了昨晚喬紅的事,雨澤莫名的憂心起來,追問著:「我問的話,妳還沒回 答。」   「就說我沒事,睡過頭是我不對,我等一下就過去站上了。先這樣,掰掰。」   電話一掛,徒留錯愕的雨澤。   「怪了,沒見她這麼急躁過。不行,肯定有事發生。唉,該去站上活動筋骨了。」美 好的假期就這樣消失,雨澤傳了個早安的簡訊給芹曄,接著便往加油站前去。   將車子停妥,緩步進入加油站附設的咖啡廳,順便跟裡面的客人寒暄幾句,原來這是 加油站增設的汽車打蠟休息區。   「陳站長,難得假日遇到你,今天沒休假嗎?」說話的是位螺絲工廠的林經理。   雨澤微笑回禮:「今天休假,不過有些事情要處理。喝杯咖啡嗎?不加糖,半杯牛奶 ?」林經理笑著點頭,果然是老主顧,喝咖啡的習慣,雨澤了然於胸。   二人閒聊了一會,這時一道人影走過,雨澤抬頭一看,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手裡拎 著公司制服,頭低低的走進辦公室。   雨澤默念著:「沒想到妳比我還晚到。」結束與林經理的咖啡時間,雨澤跟著進入辦 公室,只見馬尾女孩穿好制服,正準備打卡上班。   雨澤出聲制止:「阿頤,先別打卡。」這位馬尾女孩,就是阿爺的孫女,李佳頤。   輕輕的將手伸回,阿頤依舊低著頭。雨澤走到她身邊,示意她坐下再聊,個頭高挑的 佳頤就算坐下了,依舊不願抬起頭來,這讓雨澤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   「我又沒生氣,妳幹嘛一副心虛到不行的模樣?」   「我哪裡心虛了?我只是讓阿爺擔心,覺得很愧疚。」   「所以,我臉上貼著阿爺的照片?那麼我來神算一下,把妳潑了個滿臉墨汁,大概就 知道妳昨晚到底幹了什麼事!」   阿頤噗哧一笑,終於抬頭說話:「阿爺可是神算子,你少臭美了。」   「是啊,妳都不知道我昨天折騰了一天,現在累到快掛了,還得擔心妳到底怎麼了。 」接著雨澤將前一晚發生的事情大略說上一遍,阿頤聽的嘖嘖稱奇,大呼一聲:「阿爺的 潑墨絕技已經很久不用了,想不到為了找他……」提起傷心的他,阿頤語氣轉瞬轉沉, 「不過有什麼用?他不想見人,誰也見不到他。」   雨澤沒留意她語氣的變化,接著問起夜結的事情:「從來沒聽妳說過這位夜結,方便 說給我聽嗎?」   「聽人家的傷心往事,很好玩嗎?現在我不想說,不過,他不叫做夜結,他的名字叫 做張奕。夜結是他習慣在文章後的落款,我曾經問他這是筆名嗎?他說那不是筆名,就只 是喜歡這二個字,沒有原因。」   這可奇了,竟然只是單純的喜歡這二個巧合的字。雨澤於是又問:「那麼妳聽過他提 起這二句詩嗎?喬裝夜是不眠夜,紅顏怎奈又纏結。」   「沒有。怎麼會問這個?」雨澤思考了一會,決定將喬紅的事情全盤說給阿頤知道。   阿頤聽完後,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難道那個傷……」   「妳說什麼傷?」   阿頤神色有些猶豫,嘆了一聲說:「關於奕的事,阿爺最清楚了,但是阿爺說過要把 這件事當成秘密,所以真的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說。」   雨澤心思轉的好快,追問著:「嗯,不勉強妳。不過,妳剛剛提到不想說妳跟他的過 去,代表妳所謂的秘密是張奕的單一事件,而不是張奕的全部。所以,我想問妳一個問題 ,你們怎麼認識的?」   「這……這就是我不能說的部分。」   雨澤得意笑著:「那好,簡單多了。」   「簡單什麼,我都快煩死了,乾脆把我的頭給你,你慢慢研究吧。」   「呵,我換個方式問。阿頤,張奕跟妳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吧?」   「沒有。」   「妳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三年前。」   「三年前……那麼,阿爺比妳早認識他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好,最後一個問題。」雨澤停頓一下,接著緩緩問著:「阿爺說過腿傷跟他有關, 妳其實就在那個時間點,才認識張奕的,對不對?」   阿頤雙眼睜的大大,不知道站長怎麼聯想出來的?一時間,啞口無言。   「我來試著說看看,妳看對不對?」   阿頤向來知道站長分析事情的能耐,只是這錯綜複雜的陳年往事,他能單憑幾個簡單 的線索說到什麼程度呢?阿頤盯著雨澤,笑嘻嘻地說:「說錯一個,彈耳光一下。來吧, 瞧瞧你有多厲害!」   雨澤摸了摸耳朵,回應著:「沒問題。但要是我全對,妳怎麼著?」   「這個月的販賣業績,我卯起來拼到底!」   「一言為定!那妳仔細聽囉,有冒犯的地方,就請見諒。」   一個好奇,一個老練,二個不同心情的人,開始了這場小小的賭注。   「小舖的老闆娘遇見張奕的時候,看來阿爺跟張奕的關係,才剛萌芽不久,因此,當 時妳並不認識他。至於車禍,則是其中的轉折點。我猜那場車禍,跟妳有關。或許是妳陪 阿爺顧攤子,剛好張奕也來找阿爺,這中間發生了一些意外,導致阿爺的腿為了張奕受傷 。但是,張奕應該是為了妳才涉險。所以,阿爺因他而傷,妳卻感激他而愛上他。後來妳 跟他的分離,或者說,張奕的不告而別,這就是我無法猜測的事情了。不過,妳剛剛的話 中有話,他不想見人,誰也見不到他……」原來雨澤早已察覺,話鋒一轉,直問著:「妳 跟他還有聯絡,對不對?」   阿頤神色一沉,呆了半响,無話可回。   雨澤繼續說著:「他的離開,我想妳也不清楚原因。但是,妳抱持著希望,就是因為 他還在妳的生活裡。我大膽的說,昨天妳其實是因為他,所以才沒有回家,是不是?」   阿頤頭又低了下來,眼淚也伴隨下落。寂靜的辦公室裡,雨澤聽著她輕微的啜泣聲, 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哭泣的女人,雨澤向來沒轍,更別說是個年輕的小女生。   「就算我說錯了,妳也該開心的彈我耳光,而不是對我失望的哭泣吧。」說了一個冷 到不行的破冰詞,遞上面紙給她,只能等待佳頤走出傷心的往事。   幾分鐘過去,佳頤擦乾淚水,點著頭說:「雖然不太對,但是站長就是站長,果然說 出大致的情形了。那天,我去攤位找阿爺,沒找到阿爺,卻遇見他正在幫阿爺顧攤子,於 是跟他聊了起來。我們很投緣,什麼話題都說的很開心,突然街道上發出車子碰撞的聲音 ,我還來不及反應,奕就抱著我往旁邊閃開。我才知道有二台機車相撞,其中一台往我們 的方向滑過來。正以為都沒事了,阿爺這時出現,卻往我們的方向跑了過來,還喊著危險 。奕只管把我推開,我才看見一台閃避機車的汽車,失控往他身上過去。我嚇昏了,醒過 來的時候,才知道阿爺跟奕都受傷了。阿爺傷到了腿,奕撞到了頭,有腦震盪的狀況,當 時在醫院昏迷了一天。」   緩了口氣,阿頤繼續說著:「至於他的不告而別,的確如站長猜的,我並不清楚原因 ,而且我持續與他有著聯絡,但是我見不到他。昨晚,他又找我,說了一些事情,我很難 過,才會在英華家裡睡著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我很難過,雨澤深知阿頤是位固執又堅強的女孩,於是沒有追問二人 之間的情事,反倒問著:「這樣的秘密,似乎沒啥不可告人啊?」   阿頤怔了一下,接著笑說:「這當然不是秘密,因為我沒跟你說啊。」   「既然不是車禍發生的過程,那麼就是發生之後的事情。阿頤,當真不能對我說嗎? 」   「對不起……我只能告訴站長,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阿爺自從那件事情後,一 直很擔心我跟奕交往的事情,到最後,他就這樣消失了。雖然還有聯絡,但我根本不知道 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雨澤自言自語著:「所以,只能問阿爺了。」這時,領班李子為快步而來,劈頭就講 :「站長,不好了。」   「什麼事?」   「對面的今天開始殺很大,現金汽油降價二塊半,客人都在說以後考慮要到對面加油 了。」   「這麼狠!毛利才三元,他降二塊半,又沒有聯名卡支撐,他是想血洗市場嗎?」面 對競爭對手大玩降價策略,雨澤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對策,只好說著:「別急,客人部份利 用打蠟優惠價來吸引,另外要求小朋友這陣子提高服務效率,不論加油、洗車還是打蠟, 都不能怠慢客人,暫時鞏固我們既有的客源,促銷部份我會再跟區長討論。阿頤可以上班 了,你們先去外面忙吧。」   揮別私事,雨澤將心思拉到對手的大降價活動。加油站主打服務、環境、贈品以及附 加價值,面對削價競爭,雨澤明白在公司的經營策略下,絕對無法跟進。正當煩惱的時候 ,手機簡訊傳來喬紅的信息。   「讓你掛念了,我跟學長回去美國一趟。學姐要我別急著台中的事,她怕你會一頭熱 的主動幫忙,希望你也暫緩,一切等我們回來再說。放心吧,我是無敵的喬紅,等我回來 時,管他夜結不夜結,我一定找到他嘴巴打結。」   「哈哈。」雨澤笑了一下,也欣喜喬紅的情緒已平復。突然,他大叫一聲:「我真是 笨,多虧喬紅提醒了。」只見他開心的回覆一行字,這麼打著:「謝謝妳,妳解救了我! 」   「我解救你?難道你移民到台中了?」   雨澤簡單的說明,順便貼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喬紅自然是傻眼的,因為她絕對無法聯 想,她特殊的出身背景,竟然成了雨澤的救命仙丹。   過了一會,雨澤撥了幾通電話,接著輕裝出門。   「子為,我出去一趟,假如區長有問,你跟他說我去拜訪客戶。」   阿頤在一旁搭腔:「怪怪的,肯定有鬼。」   「是啊,沒把握的事情,我不想跟區長先說滿。你們等我消息囉,希望一切順利。」 說罷,雨澤駕車出門。不多時,行經一處二旁種滿芭樂的道路,雨澤遠遠就看到一棟建築 物,上面寫著『天祥育幼院』。原來,這就是喬紅給他的靈感。   下了車,雨澤走到育幼院門前,正要按門鈴的時候,一個莫約十歲的小女孩在門內笑 嘻嘻的對著他說:「大哥哥,門鈴壞了喔。」   雨澤看著門鈴頗新,似乎沒有損壞的跡象,只好笑著回應:「大哥哥有事找小玲姐姐 ,你可以幫我忙嗎?」   「小玲姐姐說過,儀儀不可以跟陌生人說太多話的。」   原來這個小女娃叫做儀儀,雨澤正準備撥電話進去,但想起剛剛跟育幼院接洽的時候 ,小玲小姐說過會有個小考驗,於是他將手機收起,對著儀儀說:「這樣啊,那麼大哥哥 要怎樣才可以跟儀儀變成好朋友呢?」既然是考驗,肯定被下了指示,雨澤回想儀儀的話 意,於是猜想陌生人一詞正是關鍵所在。   果然,儀儀笑吟吟的說:「小玲姐姐說,大哥哥看到這個就會知道儀儀的姓名,這樣 就不是陌生人了。」說話同時,儀儀將手上的東西遞給雨澤。雨澤接手一看,一個由紅色 手帕包裹的東西,裡面有個鈴鐺、玩具小恐龍,以及一張紙條。攤開紙條一看,裡頭寫著 二行字:「故事細節可記否?棋手無回且抬頭。」   雨澤看傻了眼,順著詞意抬頭一望,正是天祥育幼院五個大字。這時,儀儀又說了: 「小玲姐姐說大哥哥可以猜二次,儀儀的儀是最後一個字。」   瞧著鈴鐺與小恐龍,雨澤細細咀嚼紙上寫的二行字,有種熟悉卻又帶著神祕。思考了 好一陣子,突然他笑了起來,搖著頭說:「當真對影成三人了。」念著蘇東坡的詩句,雨 澤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儀儀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李聖儀,是嗎?」   儀儀張大了眼睛,笑著說:「大哥哥好厲害,我幫你開門囉。」   雨澤微微一笑,順著拉開的鐵門往育幼院前庭進入,此時,左方傳來一陣拍掌聲,雨 澤轉頭瞧去,只見一位年輕女子,頭上綁著二條辮子,笑嘻嘻的走向自己,瞧她年齡與阿 頤相仿,似乎就是儀儀口中的小玲姐姐。   「妳好,我是陳雨澤。請問妳是小玲小姐嗎?」   「我是啊。不過,你問的傻了,看來也是個客氣過頭的人。」   沒想到小玲的開場白如此直剖,雨澤怔了一下,反倒尷尬了起來。   「說說看,你怎麼一猜就中的?」   雨澤趕緊拉回心神,瞧她一副輕蔑的表情,年少輕狂的記憶瞬間回駕。將手中的鈴鐺 拋給小玲,說著:「喬紅說妳總是調皮搗蛋,一躲起來可是像忍者一樣,誰也找不著。所 以才給妳個鈴鐺,好讓大家知道妳的行蹤。當真聞名不如一見,小鈴鐺小姐。」   原來,在雨澤的猜想中,這位小玲就是當年聖心育幼院的小鈴鐺。   小玲卻不罷手,繼續問著:「那也只是其一,你怎能想的如此周延,該不是喬紅姐姐 偷偷告訴你的吧?」   「喬紅若在場,肯定比妳更喜歡這把戲,怎麼可能通風報信?」   「對喔!」小玲收起嘻笑表情,恭敬的對著雨澤說:「對不起啦,我只是不相信有人 可以跟棋華哥哥一樣聰明,希望你別見怪。」   「當然不會。不過,我猜這樣的佈局肯定不是喬紅想出來的,若沒意外,應該是棋華 設計的吧。」   「當然。我們二個愛玩而已,才沒這心思呢。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想通的 ?」   雨澤整理一下思緒,娓娓道來:「一開始我也漫無頭緒,直到棋手無回,取棋非起, 熟悉的感覺便在心裡發酵。棋字指的就是棋華,很輕鬆的讓我想起喬紅,一切就清晰多了 。故事的細節,自然就是喬紅在高鐵跟我說的自傳,要我將故事聯想一遍,加上這個鈴鐺 ,聖心育幼院就出現在我的選項裡。然後又叫我抬頭望向匾額,儀儀的名字便縮小到二種 可能,心儀或是聖儀。   至於這突兀的小恐龍,就是連結所有問題的關鍵。恐音如孔,聖心取聖,說的是至聖 先師。因此,聖儀就是我最後的答案。而讓我困擾的姓氏,到底該叫孔聖儀,還是李聖儀 ?雖然給我二次機會,但我可不想服輸。玩心一被激起,就想起喬紅跟妳都是調皮搗蛋的 小鬼,恐龍自然可以當成孔融了。孔融讓梨,取諧音可以成李,但這樣未免取巧。引用二 十四孝,便讓我想起妳們的院長,李院長。對於以孝為先的你們三人,儀儀的全名,不應 該是孔聖儀,而是李聖儀。所以我說對影成三人,除了以蘇東坡向棋華致敬,也是向你們 三人問聲好。」   小玲聽的目瞪口呆,傻氣的說:「我還搞不懂要我找恐龍幹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   「難道妳不知道緣由?」   小玲嘻嘻一笑:「當然囉。短時間發生的事情,哪裡有空準備。當你前腳跟喬紅姐姐 說了你的用意,她就想到我人在岡山的育幼院。原本她要我主動跟你聯繫,可是我一直好 奇你是否如她所說的神通廣大,我才求棋華哥哥出這個難題給你的。不過他就是相信你有 能力解答,所以死都不透露解謎的過程。現在聽你這麼解釋著,該說你厲害呢,還是我跟 喬紅姐姐都太笨了?」   「哈哈,應該說棋華太鬼才了。能在瞬間設計出來,又充滿對李院長的敬意與至聖先 師的意念,我佩服的很!」   小玲深深一揖,說:「小女子吳巧玲,受教了。」   一場猜姓名的遊戲結束,雨澤緊接說明來意。原來他想利用公益活動的方式,在社區 形成話題。除了讓站上的八年級小朋友接觸公益得到啟發,期待在服務客人的心態上有更 自然的表現。更希望透過口耳相傳的方式,讓社區的民眾認同熱心服務的取向,不是價格 競爭可以比擬的。   雨澤清楚的表明來意與目的,小鈴也欣賞他的毫無隱藏,於是點頭說:「難得你有這 樣的想法,不僅特別,也很坦白。我是不知道成效會如何,不過,先謝謝你願意提供人力 與心力來幫助育幼院。但這事我不能決定,還是得院長點頭。我去幫你引見,跟我來。」   隨著小玲的腳步,二人來到一樓右側的院長室。小玲敲開房門,只見一位六旬老婦正 在辦公桌前書寫著。   小玲介紹完雨澤後,轉身出門前,在他耳畔悄聲說著:「盧院長向來不喜歡有目的的 公益活動,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獨留雨澤一人面對盧院長。   雨澤輕腳走往院長面前,正想寒喧幾句,卻聽院長說著:「念在小玲這些日子無私的 奉獻,我是應該答應你。不過,要我親手將這群被遺棄的孩子,淪為被利用的工具,我又 於心何忍。」   多麼深刻的一段話,雨澤心中一震,頓時羞愧無比。不自主的退了一步,深呼吸一口 ,雨澤歉聲說著:「對不起,是我自私了。」   「你瞧……」院長遞上書寫的紙張,雨澤踏前一看,紙上寫著三個毛筆字『且抬頭』 。雨澤深自思考,不禁脫口而出:「啊,原來棋華早就提醒我起手無回,關乎一心!」抬 頭對著院長,雨澤疑惑問著:「棋華也跟院長提起此事?」來院長室的路上,小玲曾簡短 說明她為何在天祥育幼院,半工半讀的她,總是利用假日及空閒時間來育幼院幫忙,已有 三年之久。棋華與喬紅只知道小玲在岡山的育幼院,卻不曾來此相尋。   院長指著紙張微笑不語,雨澤怔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棋華沒來過,怎能知道我 一抬頭就能看見天祥育幼院的匾額?看來,棋華與院長是舊識,我想小玲應該不知道這層 關係。」   「果然是個思慮聰穎的人,棋華說的沒錯。我是他的國中老師,十年前退休後,我就 回到高雄,因緣際會下,來到這裡……贖罪。」   贖罪二字從一位慈祥的院長口中說出,雨澤暗吃一驚。院長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拉著 他的手,到一旁的會客椅坐下。   院長淡然說著:「說個故事給你聽,你就會懂了。」   面對面仔細一瞧,雨澤才注意到院長雖已六十多歲,卻早是白髮蒼蒼。從她口中贖罪 而起的故事,想必糾結了一生一世。   「我是育幼院長大的孩子。不同的是,我媽媽是當時育幼院的老師,小時候我常來這 裡玩耍,因此認識了許多育幼院的朋友。其中有個年紀與我相同的女孩,她叫做林羽軒。 我們一見如故,友情慢慢滋長,就像姊妹一樣,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後來,我到台北就 讀師範大學,她也在東吳大學就攻讀中文系,整個大學生涯都有彼此的回憶。但是,就在 畢業的那一年,羽軒像是著魔一樣,整個性情大變,原本溫柔愛笑的她,變得暴躁冷漠。 在我逼問之下,她說她常常覺得有人在跟蹤她,甚至會看到鬼……」   雨澤驚呼一聲:「啊,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我也這麼想,於是騙她哄她,終於讓我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就診完,醫生說她壓力 過大,有躁鬱症的情況。於是我們配合吃藥,同時也帶她回育幼院這個熟悉的環境,希望 對她有些幫助。過了二個月左右,她突然變得很安靜,常常一個人跑去海邊,我害怕她有 危險,加上我又在實習中,於是便央求我弟弟抽空陪著羽軒。沒想到,不幸的事情就發生 了。羽軒跟弟弟到了旗津海岸,發生了意外,二個人都溺水,我弟弟……沒能救回來。」 院長說到這裡,眼眶微濕,雨澤伴著長遠的悲傷,一片寂靜。   沉澱了一會,院長接著又說:「事件過後,羽軒變的更是安靜,常常好幾天一句話也 不說。醫生那邊也無計可施,只能配合藥物讓她的心情維持平靜。就這樣又經過了半年,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跟我說了好多話,到現在我都覺得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切是不是我 的幻覺?」   「發生什麼事?」雨澤好奇著。   「用完晚餐,她突然拉著我的手,神色驚慌的說著悄悄話,她說:『黎黎,我有事要 跟妳說,快跟我到後院。』黎黎是我的小名,聽她這麼說著,我真的又驚又喜。我們來到 後院,羽軒雖然一臉驚慌,但很明顯的,她的神情又回到我認識的羽軒。我們坐在石椅上 ,我還來不及發問,她就說了:『我知道是誰害死小弟!』沒想到她一開口居然說到那件 事,我的驚嚇程度,你可以想見。一時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聽她繼續說著:『我想幫 小弟,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是她、是她害死小弟的,你快把她抓起來,別讓她再害 人了。』羽軒越說越急,整個歇斯底里起來,說到最後,還將雙手伸到我面前,彷彿在跟 我說,她口中害死小弟的人,就是她自己!   在那當時,我哪能思考。我被她嚇的離開石椅,跌坐在草地上,卻見她起身來到我身 旁,接著趴了下來,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的身體被搶走了,妳還不懂嗎?快救我,趁我 現在還是我自己,趕快救我……』我被嚇的邊哭邊叫,伸手一推,羽軒被我使勁推撞到石 椅上,我沒去看她,就往辦公室裡跑去。等我帶著幾位老師過來時,羽軒已經不見了,石 椅上一灘血跡,顯然她的頭部撞傷了……」   「沒找到人嗎?」   院長搖了搖頭:「她就這樣消失了,我們也報了警,她卻像是人間蒸發,怎麼找就是 沒有她的音訊。直到二十三年前,那年我三十八歲,育幼院收到警方的通知,說有具無名 屍需要我們確認。在旗津發現的女子,經確認就是羽軒……在她簡陋的住處裡,沒有遺留 多少東西,卻有一封未開的信,署名給黎黎。信裡面,只有一張泛黃的照片,背景是東吳 大學外雙溪的大門,我們二人開心的往天空跳躍著。照片的背後,她寫下了幾行字句:『 對不起,我永遠的好姊妹。我要離開了,若有來生,我一定要笑著陪妳一輩子。好不好? 我們一起反轉,看影子,慢慢走向唯一的陽光。』我傷心欲絕,一夜之後,白髮突生,成 了現在這個模樣。」   「院長,這並不是您的錯。」   「你說的傻了,都過了這麼多年,我已釋懷。只是,羽軒的字句裡顯然有著隱喻,無 論我怎麼猜想,依舊沒個頭緒。」   「棋華不知道?」   「這件事情,除了家人,你是第二個知道的人,棋華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剛好忙著家 事,恐怕沒有這等心思,所以才跟我引介了你。」   「啊……」雨澤隨即哈哈一笑:「看來,我是一路被他指引著。」   「這只是其一,還有一件事,也許是巧合,也許真有關聯,棋華希望你能幫喬紅這個 忙。」   「喬紅?怎麼會跟她有關?」雨澤在心裡疑惑著,但聽院長移步到書桌旁,拉開抽屜 ,從裡面拿出一個木製的小盒子,遞給雨澤說:「打開看看你就會知道了,這是羽軒留下 來的遺物。」   木製小盒,盒身刻著二行字,是小篆。雨澤稍懂書法字體,瞧了一下,微微念著:「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是蘇東坡的江城子,羽軒阿姨喜歡蘇東坡的詩詞 囉?」   院長微笑搖頭著:「這麼說吧,文學上她自然是愛,但是私人情感上,她極為不欣賞 蘇東坡的為人。」   雨澤腦海閃過一個想法,不禁脫口而出:「喬紅!」趕緊將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個 已生鏽的鐵製風鈴,雨澤小心的將風鈴取出,外表鏽蝕嚴重,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鐵風鈴 。他隨手撫摸著,突然風鈴的一角摸到幾處細微的凹陷。   「有刻字!」雨澤循著深淺的曲折,一橫一豎,或點且挑,接著從他口中聽見這麼一 個字:「采。」   雨澤心思轉的好快,突然變色說著:「喬紅的媽媽就叫做采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 事?」   院長搖了搖頭,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你比我清楚。這就是棋華要你幫的忙,也是 老身我一輩子的心願。」   時空在雨澤的腦海裡盤旋來去,故事裡的人物他都未曾接觸過,但似乎隱隱的有著連 結。想起喬紅妹子心碎的表情,雨澤望著院長,堅毅的回應著:「我當盡我所能!或許如 院長說的,是巧合;但也或許是我們,命中註定!」   再次讀起木盒外深刻的字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雨澤緩步離開院長 室,除了疑惑,更是心有戚戚焉。此行的目的雖沒有達成,卻間接讓他重新檢視自己,怎 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忘卻生命的重量?二段故事裡人物間的愛戀與分離,令他心中一酸 。行經長廊時,雨澤抬頭一望,一道身影笑吟吟的佇立在眼前。   雨澤怔了一下,不懂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也許是被故事的情感牽動,雨澤幾個快步 來到女孩面前,情不自禁的,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女孩嚇了一跳,輕輕掙脫,沒能離開他 的雙手。於是她抬頭仰望著雨澤,陽光斜照下,迷人的唇,閃爍的眼,仿如入世的天使, 這不是芹曄,是誰!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0.63.9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496440413.A.F75.html ※ 編輯: cloudyheart (59.120.63.94), 06/03/2017 05:56:22

06/03 23:19, , 1F
是雲心大!這部作品改書名了嗎?
06/03 23:19, 1F

06/04 00:54, , 2F
江城子改成秘密,同時內容有不小的修改。
06/04 00:54, 2F
文章代碼(AID): #1PCTvTzr (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