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一位老作家封筆的甘苦談
這是知乎裡，跳舞對「如何看待網路文學作者跳舞封筆?」這個問題的回答
連結：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9435211/answer/94993970
我曾經很愛我的讀者，我是說所有讀者。愛所有讀者。
但是現在，我只能說：我愛我的一部分讀者，因為還有一部分，我不敢愛，也愛不起。
熟悉我的老讀者，可以回想一下，我在09年之前，在小說章節裡和讀者的互動，我稱呼所
有讀者的時候，都會用五個字【兄弟姐妹們】。
然而，這個詞，我現在從來不用了，我都是用”書友們“”讀者們“”看官們“。
兄弟姐妹這四個字，公共場合裡，我從來不用了。
現在，兄弟姐妹這個稱呼，我只會在我的鐵杆粉絲群裡才用。
我被狠狠的打醒了兩次。這兩次的經歷，讓我很清醒的明白了一點，相當多的讀者，或者
說是一半以上吧，人家根本沒把你作者當成朋友。
你更新快，我就贊你。
你更新慢，我管你家裡天災人禍還是死人離婚，你讓我看書沒看爽，我就草尼瑪。
真的，有一些人，就是這樣的。
而我曾經很天真的以為，大家好歹也應該算是朋友吧。
我曾經公平的正視所有的讀者，不管是訂閱的，還是看盜版的，我都一視同仁。
在貼吧早期開始盜文的時候，我可以說是最早跑到貼吧裡去，和盜版讀者聊天互動的作者
了。
那個時候，我單純的認為：讀者就是讀者，無論你看盜版還是正版，只要你喜歡我寫的書
，你都是我跳舞的讀者，我都感謝你喜歡我的書。
很多作者都在求打賞，這是直接請讀者給自己送錢，江湖上都以有百萬盟，千萬盟為榮耀
，都炫耀某本書有一百個盟主了，一千個盟主了……
我呢？每次有讀者給我打額打賞，我第一句話是：感謝。
緊接著我第二句話就是發單章對大家說：別打賞，省點錢吧，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你能訂閱就已經是最大的支持了，打賞等於平白無故給我送錢，真的，算了吧，省點錢。
否則的話，以我的人氣，求打賞的話，多出幾十個盟主，多幾個百萬盟，很難麼？做不到
麼？
當年拼月票的時候，有群裡的幾位鐵杆粉絲幫我去淘寶買月票，我都制止，不希望大家花
錢。
後來有人已經買了的，我都自己掏錢希望把錢補給大家，有實在不肯收錢的，我就送全套
我的書郵寄過去。
之前很多年，我一直在真心真意的對讀者掏心掏肺，是的，我可以問心無愧的這麼說。
第一次傷害是在09年。
那一年，我第一次婚姻失敗。
可以想像的，離婚這種事情，男人肯定很沮喪，低落。
那段時間，我寫作狀態很不穩定，經常斷更。
我的書評區，罵聲一片？不，是罵聲如潮！
我親眼看到曾經熱情的喊我“舞大”的人，同樣的ID，留下惡毒的咒駡。
我發文解釋，解釋我的生活出現了問題，我離婚了，狀態不好，請大家諒解。
有的讀者理解了，諒解了，發來很多安慰。
然而，依然，咒駡的聲音，還是很多很多。
那個時候，我很費解：我把大家當朋友，朋友遇到了困難，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麼？
我的帳號私人留言箱裡，留下了太多太多充滿了憤怒和仇視的辱駡。
那段時間，我看到的私人留言箱裡，留言分為兩種。
一種是安慰我離婚的。
一種是辱駡我更新不穩定的。
比例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我曾經收到過一個私信留言，原話我記不住了，大概意思是：你是職業作家，你家裡出了
任何問題，和老子沒關係，你是職業作家，離婚是你的私事，別他媽的不好好寫書，老子
要看書，你不讓我看，你就沒有職業道德，所以罵你，你就是活該。
哦對了，給我留言的這位，是看盜版的。
我很難用言語描述我當時的心情。
我曾經無比熱情的喜歡泡貼吧，和盜版讀者互動，聊天。
哪怕是有人曾經暗示我，公司的官方態度是打擊盜版，你總跑去盜版的大本營去互動，影
響不好。
可我依然還是喜歡這麼做。
我覺得我已經是對讀者，哪怕是盜版讀者，都掏心掏肺了。
我甚至有幾次自己掏腰包買自己的書，然後在貼吧裡，以抽獎的方式給盜版讀者送實體書
。
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掏心掏肺了。
然而那一次，我忽然心都涼了。
有貼吧的盜版讀者用冰冷的語氣對我說：誰在乎你送的那幾本書，又不是每個人都能收到
，你的那點東西，算個P。你斷更，就活該被罵。管你家裡什麼事。
心有多涼？呵呵……
嗯，我是職業作者，我家裡不管出現任何天災人禍，都和你沒關係，沒能讓您滿意的看好
書，就是我混蛋。
明白了。
那件事情，讓我開始疑惑自己之前的態度。
那就是：不要奢望每個讀者都對你真心， 大家的關係其實就只是讀者和作者的關係。
不可能把每個讀者都讓親人和朋友。
當然，有些讀者，依然還是我的兄弟姐妹，只是，我需要去區分。
但是為了保護自己，儘量，還是少付出點真心吧。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情。
我離婚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謠言：跳舞離婚，是因為前妻出軌給他戴了個綠帽子。
說真的，我離婚的事情根本沒有這種情況。
然而這個謠言就是有了。
哪裡來的呢？
從我的貼吧裡傳出來的。
我找到了幾個帖子，看到了謠言的出處。
有人口口聲聲的造謠，自稱說是我的朋友，編造了一通關於出軌的謠言。
我還看到過更惡毒的言語：誰讓你不好好寫小說，誰讓你寫那些虐的劇情，你老婆跟你離
婚，就是你的報應。
那個時候，我明白了，人可以惡毒到何等的程度。
僅僅因為，我寫的書，沒讓你滿意，沒讓你看爽，所以，你可以隨意侮辱我。
嗯，這是網路，我再次提醒自己，這是網路，誰都可以做出沒下限的事情。
所以，我學會了保護自己。
我從此不再隨便和讀者稱兄道弟，從此不再和讀者互動提及我生活裡的任何事情。
當然，這個世界善良的人還是多數，但是為了避免少數卑劣人的攻擊，我只能選擇保護自
己。因為這是網路，我無法清楚的辨認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那就保持距離吧。
這是第一次對我的打擊。
第二次對我的打擊，是寫天驕無雙的時候。
我是一個很任性的人，天驕無雙，我想寫我想寫的東西，我想寫一些關於我對宗教的態度
。
然而我遇到了淨網行動，恰逢了幾次暴恐事件。
我小說的主線被砍了兩次。
過程真的很艱難，寫小說，修改倒是沒什麼，但是修剪枝枝葉葉還好。
但砍大綱，砍主線，而且還是兩次。
都是在小說已經連載了超過百萬字，架構已經搭建好的前提下。
我真的寫崩了。
我解釋過。然並卵。
有的人相信，理解，安慰。
然而，辱駡的聲音依然如浪潮一般將我淹沒。
最讓人無語的是：跳舞撒謊，根本就沒有淨網，根本就沒有不讓寫這些，他就是懶，就是
不想寫，就是故意讓我們沒書看，所以大家一起罵他，草泥馬（諧音，你們懂的）。
我解釋，我貼出聊天記錄，我拿出其他幾位大神同期被勒令整改，甚至小說直接被刪除遮
罩的例子來試圖證明自己沒撒謊。
然並卵。
對於有些人來說，就只有一個道理：我管你什麼理由，反正你沒讓我看到書，就草泥馬。
老子不管，老子不聽！你的問題關我鳥事，就罵你！
那段時間，恰逢我自己家裡又出了件大事。
不過幸好，我這次學聰明瞭，我沒有向大家公佈到底是什麼事情。
當然，現在可以說了，我家中長輩得了重病，需要治療，我忙前忙後奔波，無力維持更新
穩定。
那個時候我沒有敢告訴讀者，對大家解釋我為什麼不能穩定更新。
因為，考慮到之前我離婚的事情，反而遭到了惡毒的詛咒和侮辱。
我學會了保護自己。
只有少數的，我的鐵杆老讀者，被我真心認為是“兄弟姐妹”的，我才傾訴了一下，但是
大家也一直都幫我保密，謝謝你們蝶姐柯南桂圓等群裡的幾位兄弟姐妹，謝謝你們，滿茶
奇奇我曰等等貼吧的幾位兄弟姐妹。
大綱主線被砍兩次，家中長輩重病需要我奔波陪同治療，同時還有無數辱駡咒駡詛咒。
那段時間，我的私人QQ的簽名，被我換成了一句話：體會到了好幾把刀同時架在脖子上的
滋味。
那段時間，我真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對於相當多的讀者而言，就只是讀者，他們不會，也沒必要，和你做朋友。你也沒資格做
他們的朋友。
你只是一個生蛋的母雞，他們要吃雞蛋，你提供，你生不了蛋，他們就讓你滾蛋。
至於你家裡天災人禍離婚死人，他們不管也不在乎的。
所以，你們，不是朋友，不是兄弟姐妹。
你寫好書，更新快就行。
否則的話，無數翻著花樣的難聽的惡毒言辭都會向你撲來。
而我，封筆的念頭，真的就是那個時候萌生的。
這個江湖我混了十幾年了，我老了，我累了，我不可能像28歲的科比那樣連續N場比賽都
得到40+的分數了。
既然如此，留下來繼續忍受那種惡毒的詛咒，我有自虐傾向麼？
網文的讀者，有一半以上的人，其實非常現實，現實到了很冷酷的地步：我就是要看書，
你更新快更新好就行，其他的，我不管。
沒交情可言，沒溫情可言，沒感情可言。
不理解，不體諒，不關心。
你是職業作家，寫書就是你的義務，而且這個義務包括：你小到感冒發燒，大到生病開刀
，家裡天災人禍，打官司得絕症死人……
不管，你沒更新，就該罵。
那個時候，我心裡當然也有賭氣，嗯，我不伺候了行不行？
封閉吧，誰喜歡天天被人罵？？
你仔細想想，你平日裡，每天上網，偶爾一天遇到一個噴子罵你兩句，你都會心裡不高興
好一會兒吧？
我呢？我被罵了多少年了？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罵聲。
更新少了，罵。
故事寫的不符合他的意思，罵。
那就封筆吧，寫完這本，老子不玩了——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寫這本天啟之門，期間也有動搖過。
我前面說了，這個世界上，有惡毒的人，但是善良的依然是多數。
我幾乎每天微信，微博，書評區，都會有讀者留言挽留我，希望我不要封筆，繼續寫下去
。
我當然很感動，也很明白：依然還有這麼多善良的讀者願意支持我，真心對我，掏心掏肺
。
然而，我還是不敢改變決心。
因為我厭倦了，厭倦了每天都有一大群人罵你，任何理由都有，任何話語都有。
我知道人的素質有差別，我無法改變這一點，但是我躲得起吧？
我不寫書了，不在這個江湖上了，能讓自己耳根清淨一些吧？
我又不缺錢花。又不是不寫書就會餓死。
自己被罵，老婆父母被詛咒，而且是每年！幾年來，每天！我他媽欠誰的？
最大的一次動搖，是去年，我的 一位老讀者的不幸逝世。
十字妹妹。
事情發生很突然，我在微博裡紀念她。
然後收到一位老讀者給我的留言。
他說：十字當年說過，她會當你的粉絲當一輩子到死。現在，她做到了。跳舞，你呢？你
當年說，只要有人還願意看你寫，你就繼續寫，這話你做到沒有？
那天，我無言以對。
年底的時候，群裡的一群鐵杆粉絲來南京聚會，這是我們群裡的傳統項目之一，大家天南
海北的聚會在南京，來看我，我和大家吃飯，一起玩耍。
當時，開飯之前，大家斟滿第一杯酒，我舉起杯，第一句話是：敬十字妹妹。
全桌安靜下來。
席間，收到了很多勸我不要封筆的話。
老實說，我真動搖過，但，也只是動搖，並沒有改變主意。
就在前兩天。
科比的最後一次客場之旅，湖人對火箭。
37歲的科比，28分鐘砍下35分。
我在家看完了全場直播。
和一個朋友微信聊天的時候，說了一句感慨：他還能一場比賽得35分，還能給球迷帶來那
麼多快樂，為什麼要退役啊！！！！！
我的朋友回了我一句：你呢？你的書還在推薦榜前三，一年稿費幾百萬，版權費幾百萬，
那麼多粉絲還支援你，你為什麼要封筆呢？
我說：我封筆的決定，你知道為什麼的。
他說：是，有惡毒的人傷害過你，但是那些善良的人你就無視了？
再一次的，我無言以對。
知道麼？假如我今天忽然宣佈，老子不封筆了，一定會有人立刻宣稱：看，跳舞根本就是
裝的，他寫書又慢，老是斷更，說話不算話，說封筆，果然有反悔了吧，人品本來就不好
，草泥馬。
真的，這樣的帖子其實在我的貼吧裡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
啊，在這個題下就有這樣的人出現呢，看：
如何看待跳舞的封筆之作? - 龍sir 的回答
惡毒的人，始終還是惡毒。
而我，想保護我自己。
題主，如果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決定封筆。
這就是我的理由了。
借這個地方，也順便告訴我的讀者們，以及兄弟姐妹們。
謝謝大家看完這個冗長的答案。
哦對了，一定會有人說：看，跳舞又在花式裝逼了（之前一個答案就有人這麼說過。）
我的回答很簡單：草泥馬啊。（^_^）
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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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看文真的會感覺到作者很可憐，每天更新正常，多更叫不錯，少更就彷彿做了什麼
天大的錯事。
只能說林子大了真的什麼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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