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廣東人稱福建人為鶴佬。
: 一。討論母語話題，硬要不提到政治是種虛偽，國民黨霸權、統派政治思想、"大中華"意
: 識形態，本來就跟母語的現況、歷史、發展運動…等等有極大的關聯，我發文回文推文時
: 不畏言的點出這點，因為這就是我的想法，我也沒有什麼話題"每次"都"一而再"的提到這
: 些，我是看什麼文章來發表言論。
推文不宜細論，因而簡化了我很多意思。
在社會語言學中，確實政治一直是語言／方言接觸、變遷的一個主要因素，我也不諱言政
治，但是我認為談論的對象、場合和方式都很重要。
閣下對於國民黨推行國語運動時所造成的所謂國語霸權，就此事實與評價而言我大抵是同
意的。雖然我的年紀並未來得及參與強掛狗牌懺悔「不說方言」的時代，但當年在上海讀
書時確曾領教過北方侉子在上海喧賓奪主、斥上海話為鳥語的情境，因而也常在幾個吳語
的論壇上與友人同聲譴責。
就消滅方言而言，國共兩黨手法與心態如出一轍：咸認為中心語言的統一與固著是統一國
家政體、降低分裂意識的必要手段。這點的確應該遭到歷史的公評。但這樣的抨擊實在大
可不必針對「國語」本身，以及你所謂的「最少數的難民族群」。
閣下的問題不在揭露國民黨的霸權思想，在於每每針對「國語」本身的貶抑，以及將國語
與你口中的「少數難民族群」作連結的意識型態。
就語言而言，板上不久前才有人討論過，語言無優劣貴賤之分，這也是當代語言學的看法
。如果閣下認為台語一直以來也被打壓為低劣粗鄙的語言，那母語復興運動的重點應該僅
在於如何翻轉這個印象，而不需要藉由貶低、侮辱國語的手段完成。一再主張國語是被清
人胡化的不純正漢語，或是使用「北京話」的稱呼來強調國語是根源於一個異國城市的歷
史事實，並在許多研究，乃至板上許多人士都證明這些觀點的錯謬後還繼續堅持之，既無
必要，也顯得主觀而偏頗。
另一方面，當你將外省族群貶為「最少數的難民族群」時，其主軸就已背離了單純對國語
運動的譴責，而沾染上不必要的意識型態。事實上，多數外省族群 (包含蔣介石、宋美齡
在內) 的母語並不是國語，而整個外省族群中，有權勢打壓本土方言者更是少數，國語運
動是純粹政治的考量，若因此歧視整個外省族群，甚或終日高喊被他們打壓，只顯出閣下
被傷害後的矯枉過正與意氣用事而已，與客家人在政治操弄下放大福佬人的沙文主義何異
？為何不能用更理性與就事論事的態度來批評？
再就場合而言，閣下雖堅稱不是什麼話題都會牽扯到政治。但在這裡我已不只一次看見閣
下在與國語運動、國民黨無關的討論議題下率先發難，雖說並非全無關係，但批評的方式
總予人一種情緒性的攻擊之感，我不認為這種情緒是必要的，或有益於任何討論。
其實很多時候看閣下的推文總會讓我有種，在深綠競選活動中參選人手拿麥克風大喊這都
是外省人和國民黨對我們台灣人的打壓，那樣的過度簡化與煽動性之錯覺。我所針對的一
直都是這種不像討論的討論方式，而不是閣下對國民黨或國語運動的批評。
:
: 二。「好一個北京話稱為國語是歷史淵源下的約定俗成」，台語是人數上佔優勢，所形成
: 的自然發展名稱，如果清國時期，施琅不要限制客家人移民台灣的數量，則今天就是客語
: 佔有台語的稱呼或俗稱。但是"國語"的情形，是最少數的難民族群身份，喧賓奪主的透過
: 白色恐佈、戒嚴政治作法，傾中媒體演藝圈等長年的政治暴力來塑造它的高級性與地位，
: 再輔以猛烈打壓台灣人的母語，搞到今天畸形的台灣社會語言形態，這兩者到底是要怎麼
: 比較？
「國語是歷史淵源下的約定俗成」，我指的是「國語」被拿來指稱這個超越地方方言的中
心語言有其歷史淵源可循，畢竟它自元至清而民國，以北京官話方言為核心汲取書面語與
方言的養分而形成，而迄今也確實成為台灣多數人約定俗成的詞彙指涉，你可以說它是國
民黨在台灣強制建構出來的，但當它已形塑了當前這個多數人都能以它溝通的你所謂「畸
形的社會語言形態」時，我想不出為什麼有需要質疑這個詞的指涉。
需要被質疑的是「被稱為國語就應該被獨尊」這樣的概念，正如同以台語這個約定俗成的
詞語稱呼台灣閩南語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被稱為台語就應該被獨尊」這樣的心態。
在這方面，我無意說服閣下接受我不願探究「國語」一詞的由來是否合理這樣的觀點，因
閣下仇恨太重，必定無法釋懷。不過請容我援引巴赫汀超語言學的概念，國語作為一個中
心語言，則它以一外來者的姿態樹立在方言土語之上是勢所必然，縱使對外省族群或北京
本地人而言亦是如此。中心語原本就是建構出來的，不論它建構的過程語方式是否如同上
海話或廣州話對周邊次方言區的侵占那般自然，它終究會是個外來者而與離心方言形成拉
拒。因此就這一層而言，我可以在當前的社會狀況下接受「國語」已成為「國語」的事實
，只要它不會強迫我只能以它為唯一，後者我以為才是母語復興運動該努力的地方，一味
情緒性地強調國語的建構過程有多粗暴、多人為、多政治，對當前的母語環境沒有實質意
義。
: 三。非常多的母語資料，網站，書籍，都稱"國語"為北京話，連論文中也所在多有，包括
: 日本的歷史資料也是把"國語"俗稱為北京話，你大可稱台語為"台灣閩南語"或"河洛語"，
: 我也可以使用我想使用的俗稱，你硬要用中華民國或中國的官方學術分類名稱也是你的自
: 由，
Mandarin 在 Chinese 中俗稱為國語、中文、華語、普通話。但這些詞的使用往往造成不
滿，原因正在於其籠統，與解讀上的不確定性，也正因為如此，學術討論才更需要精確的
學術用語來界定討論的對象，以避免爭議。閣下憑著「日本的歷史資料也把國語"俗稱"為
北京話」，就硬要合法化使用北京話一詞的行為，那本來就一定會讓不贊成你的定義的人
有爭執的空間，更何況這樣的俗稱還遠遠不及上述四種來得廣泛且普及。
事實上，同義詞的選用反映了人對同一件事物的認知。當我選用學術用語時，我力求的是
客觀與精準，正如動植物的學名較俗稱精確一樣；而閣下選用「北京話」也表明了某種政
治立場或意識型態──在明知國語並不等於北京方言的前提下──這確實是一種選擇的自
由，但它作為一個非公認、反事實的俗稱，自然別人也有質疑的自由了。
:
: 母語能夠討論的範圍廣泛，我可以從本土立場的角度來討論母語，你也可以維持你冷調的
: 態度發表有關語言學與母語的文章或想法，這是「自由」，我不能認同你硬要針對本土立
: 場的它人言論來斷定為情緒性、煽動性，偏激。
推文已有人說明了，本土立場不等於偏激極端、不顧科學專業的意識形態，本土立場的討
論也並不與客觀理性的語氣和方式相衝突。閣下如果能在討論方式上有所調整，我相信會
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誤會，並讓更多人認同你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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